钟旭摇了摇头:“老潘应该已经去投胎了,而留下来的那一魄似乎是在等什么人。”
“你怎知他去投胎了?”
“我在地府寻不到他的气息。”
狄姜听了很是惊讶,自己在地府并没有多做停留,那老潘是何种模样并没有在意许多,这会子听钟旭这样一说,便觉得事情很是怪异了。
“你确定老潘只留下了一魄,然后剩下的三魂六魄去投胎了?”
“在我看来是这样。”
“寻常人哪里敢这样做?”狄姜惊道:“且不说阎王准不准许,就单凭少了一魄这一条,他下辈子也将是个痴呆的傻子,谁会想做一个傻子?”
“这也正是我所奇怪的地方。”
“……”
这时,狄姜突然想起,李姐儿在竹林里唱过一句词:连就连,你我相约到百年,哪个九十七岁死,奈何桥上等三年。
现在老潘先去了,于是依照约定在桥上等李姐儿,然而自己完成了承诺,却只留下一缕会笑不会动的散魄?这么一来,该说老潘究竟是爱她,还是不爱她呢?
爱,是责任,是信守承诺。
不爱,是他宁愿来世做一个傻子,也不要多在奈何桥上等一等,等到见她一面。
是了,老潘等她了,但是下辈子也不想再见了。
狄姜摇头失笑,只觉这红尘中人啊,真是让人看不透。
狄姜嘱咐钟旭好好休息之后,便从他房中退了出来。现在整个客栈里,除了她主仆三人和钟旭,就再没有旁的人气,连往日里过往的七大姑八大姨也不再踏足客栈,这里俨然成了一座鬼屋。
谁会想来这大凶之地呢?
孟掌柜的所作所为,教人胆寒。
第二日,潘辛贵出殡。
村民早在山窝里的一处空地上给他挖了一个大坑,准备厚葬他,但是由于前几日潘家没有一个可以主事的人来行此事,便一直搁置下来。这会李姐儿苏醒,潘玥朗也恢复了些许精神头,于是整个村的人出钱,给老潘举办了一个盛大的出殡礼。
潘辛贵的棺椁停在祠堂已久,加上尸体本就被溺水中多时,这会便不再开棺观礼。潘玥朗连最敬爱的父亲的最后一面也没有见上,心中的悲恸可想而知,他细小的手臂执了一枚足有他两人高的招魂幡,看得问药的心都随着幡摇摆。心里直祈求他可千万不要晕在了半路。
“李姐儿来了么?”村长看了一会天色,问潘玥朗。
潘玥朗摇摇头,道:“再等一会吧,娘说要盛装打扮了来。”
村长点点头,不置可否。
按理说,丈夫死了,做妻子的哭都来不及,她还有心情梳妆打扮?
潘玥朗也知道村长的意思,但是他了解母亲的性子,她想做的事情,没有人能阻止,她说要盛装打扮,就一定会装扮到她满意为止。
众人就从早上等到了正午。
狄姜怕李姐儿在家出了什么事,便去了她家寻她。等狄姜推开李姐儿的屋门,便见她正穿着一身杏花红的礼服端坐在梳妆台前描眉。想是她身上有伤,拿着黛眉的右手止不住的颤抖,描了许久也没有描成她满意的样子。
“李姐儿,时辰到了,再晚一会就要天黑了。”狄姜催促她。
李姐儿摇了摇头,拒绝道:“潘郎喜欢整洁,我要化作最美的模样去见他。”
狄姜闻言,觉得她这样说也在情理之中,于是走过去,拿过她的眉笔替她描绘。等化完了眉毛,又点了朱唇,等化完了面上的妆,李姐儿又递来一枚花钿。
那是一枚由红杏花做成的媚子,贴在眉心,煞是点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