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阮隐下张家那摊破事,只把林思裕要主动推举付彦之重新入朝,告诉了他。
可惜这位付郎君一点也不好糊弄,“林相怎么突然这么大方?我将他比作江充,以他的为人,应当已经恨我入骨了才对。便是圣上想让我入朝,除非直接给我个三品官,否则想过他这一关都不容易,他怎么会自己松口?”
本朝官员选授,按例三品以上,才由圣上亲选;五品以上者,由宰相提名呈报御批后,吏部授官。如此一来,就算是圣上想用的人,若无宰相提名,或者宰相从中做了什么手脚,此人也只能该做什么做什么去,等熬够资历或者熬走这位宰相后,再进中枢。
“而且如今执掌吏部的何尚书年老昏懦,对林相几乎唯命是从,就算圣上找了别的相公提名,林相也可以给吏部施压,不让吏部任命。”付彦之越想越觉不对,“他们是不是又做了什么得罪你的事?”
苏阮真没想到朝中之事如此复杂,“我还以为圣上不肯答应娘娘请求,就是心中还有气,想晾一晾你呢!原来他其实也是在等机会?”
“恐怕两者都有吧。”付彦之笑了笑,“所以我一直说不急。”
苏阮点点头,又问:“那……这次算是好机会吗?”
“我得先知道他林相,到底为何这么舍得做赔本买卖。”付彦之拉住苏阮的手,“阿阮,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那些龌龊事情,苏阮是真的一句也不想说给付彦之听,但如今有这层干系,他又追问,苏阮只得掐头去尾说:“他原本倒是想轻轻巧巧卖个好的。张家出了点事,张夫人不敢径直来找我,就找到林夫人娘家……”
付彦之插嘴:“她为何不敢径直找你?”
“……”苏阮斟酌着说,“张敏中死后,她……”
“她为难你了?”付彦之看苏阮一副不想多提的模样,就自己猜测。
苏阮点点头,付彦之皱眉:“那她怎么找到林夫人娘家的?为了何事?”
“好像他们两家是远亲吧。为的张家家事,林家正欲向我示好,就想替我打发了,却不知道这事办了,根本卖不到好……”
付彦之听得糊涂:“到底何事?不方便同我说吗?”
苏阮摇头:“不是不方便,只是,实在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我不想再说,也不想脏了你的耳朵。”
付彦之眉头皱得更紧,能让苏阮这么说的,可见真不是什么好事了,“所以是林相先一厢情愿帮了张家,之后才知道他们实际同你有嫌隙,只好拿推举我入朝来补救,是吗?”
“算是吧。”
这句答得略勉强,付彦之却没有追问,他思索片刻后,说:“这件事我得同叔祖父商议,这会儿他应该在家,我去一趟,很快回来。”
苏阮一愣神,他已经松开手站起身,匆匆走了。
果然就不该同他提张家的事。苏阮黯然独坐,一时动都不想动,也没叫人进来服侍。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叹出一口气,准备起身回房,却在一抬头间,看见付彦之就站在门口,静静地望着自己。
“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苏阮站起来,刚要再多问一句,他忽然大步走过来,长臂一伸,就将她揽进怀里,用力抱紧。
“你这个傻子!”付彦之声音低哑,似乎带着些哽咽,“你在张家过的都是什么日子?!他们这样欺负你,你怎么不早同我说?”
苏阮本来还懵着,听了这两句问,倒明白过来,笑道:“你叔祖父几时改名叫丽娘了么?”
付彦之略略松开手,低头看着苏阮眼睛,满目都是痛惜之色,“就这样,你还说过得挺好?”
苏阮抬起手环抱住他的腰,低声道:“过日子不就那么回事,有好的时候,自然也有不好的时候。何况是我自己选的。”
这句话听入耳中,付彦之更难受了。
“你真是个彻彻底底的傻子!”他伸指轻轻一点苏阮额头,“别人对不起你,你不怨恨也就罢了,还说是自己选的!你好好看着我说,你真是自己选的么?”
苏阮仰头看着他,不肯回答,目光中却全是求饶之色。
付彦之就也没再逼她,“以后不许再这样了!不许委屈自己,不许强颜欢笑,不高兴了就告诉我,有什么为难的事也都交给我,不许自己发愁,记住了吗?”
苏阮乖乖点头:“记住了。”
付彦之便又将怀中人抱紧,低头在她脸上亲了亲,说:“还有,就算路是你自己选的,发现走错了,也可以反悔。你还说人家不撞南墙不回头,你回头了吗?”
她往哪回头啊?苏阮抱着这个失而复得的良人,想说我们早就断了音信,我都不知上哪去找你,怎么回头啊?
可是她并没有出声,那些都已不重要了,因为现在他们已是未婚夫妻。他们虽然没有回头寻找过彼此,却在一条交汇的前路上重逢,足矣。
“过去的事,都不提了吧。”她低低回应,“我现在不想回头了,只想向前看。”
付彦之松开苏阮,拉着她回去坐榻上并肩坐下,认真说道:“我突然发觉母亲说得真对,很多事并不是真的过去了就过去了,不提了,就能忘记。”
苏阮一愣,付彦之已接着说:“竹箫的事,我问过丽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