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彦之是在叔祖父付嗣忠那里听说此事的。
“我原说过,你的婚事,我已经做过一次主,既孙氏命薄,再娶之事,我便不插手了。”付嗣忠手执一柄蒲葵扇,为自己徐徐扇着风,“不过,我听宋相说,鸿胪卿曾托宋家六郎向你说亲。”
付彦之跪坐在叔祖父对面,正亲自动手煎茶。
他闻言抬起头,解释道:“也不算说亲,就是先见一面。”
付嗣忠白发白须,样貌和付彦之有那么三四分相似,因此即便年过花甲,仍有几分名士风采。
听了侄孙的话,老人家停下扇扇子的手,追问:“见完就没下文了么?”
付彦之没想到叔祖父会接这么一句,不自觉抿了抿唇,正考虑措辞,付嗣忠捋着白须笑了起来。
“想不到我家探花郎,也有不入人眼的时候。”
付彦之:“……”
“如此,我倒不担心了。”付嗣忠又说。
付彦之不解地看向老人,付嗣忠便解释说:“听说林相有个‘美姿仪’的外甥,今日一早去徐国夫人府拜访,当时有好几个世家子弟都在门房候着,徐国夫人只见了他一个。”
“有好几个?”付彦之没明白,“去做什么的?”
“看来你还不知道。”付嗣忠又摇起扇子,“这两日京中都在传,徐国夫人有意再嫁,于是各家上至四十、下至十四的独身男子,无不心动……”
听见“十四”,付彦之斟茶的手一抖,茶汤洒出些许来。
付嗣忠看得清楚,便笑道:“世人多如此,如今圣上专宠贵妃,又有扶持外戚之意,谁都想沾一沾苏家的光,无甚稀奇。”
付彦之擦了茶汤,将茶杯双手奉至叔祖父面前,才问:“圣上有意扶持外戚么?”
“你常在御前,难道没有察觉?”
“孙儿愚钝,只隐约觉着,圣上似乎对宋相越来越不耐烦。”
付嗣忠慢悠悠喝了一杯茶,才道:“宋相自己也有所察觉,开始安排后路了。他一退,几位相公必定都唯林相马首是瞻,但这并非圣上所乐见。”
付彦之明白了,“圣上需要有人牵制林相。”
“然而鸿胪卿并非合适人选,代国夫人府那位,听说也不学无术。是以,若能娶了徐国夫人,自然大有好处。”
付彦之皱眉:“旁人还可,林相掺合进去,又是为何?”
付嗣忠一笑:“他大约是为了占坑。”
“可林相不会不知道,圣上未必乐见徐国夫人再婚吧?”
这事宋家都能得到消息,御前红人林思裕,总不可能一丝风声都没听到。
付嗣忠却道:“听说贵妃改了主意,圣上也松了口,答应给徐国夫人挑一位服紫公卿为婿。”
那就难怪那些人趋之若鹜了。付彦之给叔祖父续了杯茶,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问:“那么您原本担心的是?”
付嗣忠道:“自然是林相那位‘美姿仪’的外甥。虽说此人无关紧要,但若真娶了徐国夫人,苏家还能否置身事外,就不好说了。好在徐国夫人并不以貌取人,”老头儿说着冲侄孙促狭一笑,“否则怎能轮到他?”
付彦之:“……”
“听说昨日还有个孟浪美少年,非要自荐枕席,被赶出来以后,赖在徐国夫人府门外不走,最后让巡夜的武侯逮住,好一顿打。徐国夫人的喜好,可见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