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落地有声,众人闻言皆是一静。他们没想到沈安和会如此轻易地将这难堪说出来,顿时既尴尬又忍不住心中泛疑。
而范鄂则在听了这话后,整个人先是一愣,下一秒便如被人踩了尾巴的猫,嗷地一嗓子喊了出来。
“姓沈的!休得信口开河!你这是造谣!造谣!”范鄂冲沈安和龇牙咧嘴,忽然想到什么,又猛地转身去看老祭酒,“大人,大人!您别听他瞎说!他就是想替季修平翻案!想要混淆视听!想要把罪名栽赃给我!当年之事您也在场,最是清楚怎么回事!那证词完全是胡诌!他们就是想要报复我!”
沈安和嗤声道:“报复?范监丞是不是用错了词?如你对盛光远所做实为报复,我不过是说了事情真相,范监丞就说是报复了吗?”
“什么真相?屁的真相!”范鄂被逼急了,脏话都飚了出来,哪里还有身为国子监夫子的稳重斯文,“说了你这是造谣!你这就是造谣!”
几位博士此时已经将证词全部看完,听到范鄂这般说,其中一人忍不住道:“范监丞,是不是造谣验一验不就知道了?你怎能骂人呢?”
范鄂极想一句话怼过去,但在开口瞬间还是将那股火气强行压了下去,眨眼摆出一张委屈又哭丧的脸,对众人道:“各位大人,范某这般生气各位大人都看在眼里!非我恶意骂人,实乃被这个沈安和气得啊!”范鄂说着捶胸顿足,眼泪都挤出两点,“范某这一世英名啊,难道就因为这一张纸便毁了吗?随便一张纸啊!各位大人,若是换做你们被人如此诬告,你们又该如何?”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无言。
换做他们?若真被人冤枉,那反应大概不会比范鄂差到哪儿去。
有平日同范鄂走得较近的一位博士,在琢磨了片刻后终还是开口为他说了句话:“祭酒大人,我也觉得这件事需要谨慎调查,不能仅凭一张纸便随意诬告!”
“是啊,当年之事毕竟大家都亲眼看到,真相如何也都清楚。这位沈公子突然拿来这么一个所谓的‘证词’,莫不是太儿戏了些?”另外一个博士道,顿了一下又补充了句,“还如此,嗯,惊爆!”
原本还心中存疑的几位博士纷纷开口为范鄂说话,范鄂心中松了口气,面上焦急略减,眼角看向沈安和的余光暗藏挑衅。
想搞我?凭季修平?凭你?哼,你们也得有那本事!
老祭酒作为今日审判者自不能徇私,这么多人提出疑问,他不免也要跟着一问。
“沈公子,”老祭酒唤道,“诸位的话你都听到了,想你也该清楚,仅凭一张不知真假的供词根本没办法翻案。真若想重审,那至少戎莲花要亲自到场……”
“回大人,戎莲花来了。”沈安和忽然回道。
“什么?”这句落下,众人震惊当真肉眼可见!范鄂更是直接呆立当场,嘴里下意识呢喃:“怎么可能!”
“是啊,怎么可能呢?刚范监丞不是说了,这戎莲花他一直在关注,根本就找不到人啊!你一个,咳咳,莫不是假冒的?”有博士道。
沈安和没有温度地笑道:“是不是假冒的,大家见一见不就知道了?”
“什……”
老祭酒问:“戎莲花来了?”
沈安和点头:“是,戎莲花如今就在国子监外。因监规不允许女子进入,所以学生未将人带进来。”
这结果没出老祭酒意料,只见他轻轻点头,随即对不远处一人道:“去,将戎莲花带进来吧。”
那人刚想应是,结果范鄂却率先阻止道:“大人!国子监不许女子进入,这是规定啊!”
最初帮衬范鄂的那位博士也跟着道:“是啊大人,国子监一向不允许女子进入,这是多年铁律……”
“多年铁律?那当年戎莲花为何能进来?”老祭酒反问道。
二人一噎,彼此对视,那位博士率先低了头。
范鄂暗骂一声,却又不得不继续道:“可,可正是因为当年戎莲花进来这才出了季修平之事,若是让她再进来,那万一,万一……”
“范监丞是觉得我们之中谁有可能会同那戎莲花再有牵扯?”老祭酒冷不丁开口。
范鄂又惊又愣,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接话,他下意识去看旁边的人,而那些人见他看过来皆纷纷瞪他。
牵扯?谁还敢有牵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同那戎莲花行不轨之事?他们是有病啊还是有病?
“再者,规矩是人定的。既是人定,那为何不因势改之?”老祭酒又道。
“大,大人,可,可……”
老祭酒深深看了眼范鄂:“范鄂啊,因果循环,自有定数,万事皆有轮回,这道理你该懂啊!”
范鄂张大嘴巴,上嘴唇与下嘴唇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因为何种原因,不停颤抖着相撞,好半晌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老祭酒却不再看他,只是轻轻抬头,而先前得了吩咐的人再不耽搁,同沈安和简单问了几句后,便径直转身向外走去。
等待的间隙,范鄂肉眼可见的焦虑,却也没有一刻停歇地为自己想着各种理由开脱。
其他人纷纷窃窃私语,自是有人怀疑有人相信,但他们皆不好大声说出来,有老祭酒在,他们行事总是要讲证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