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终于到了。
曾皙这几日就像是重症监护病房的病人一般,饭来张口衣来伸手,每到饭点付则就踩着时间过来像看护一样照顾她,曾皙心里很是感动,其实挨打跟他没什么关系,他这么愧疚她倒不好意思起来。
至于叶翟么……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也常来,那天早晨还带来一小瓶药膏,听说治疗伤口很有效。
如果那天凌晨她不是清醒的,或许见面还不尴尬。
叶翟倒像个没事人一样,每次他一来曾皙的眼神就开始飘忽,神游外空,一会思考宇宙起源,一会感悟人生哲理。不论他说什么,右耳进左耳出,时不时点头附个和。
说白了,她就是不好意思直视他。
一见他就觉得某个地方火烧火燎地发烫发红。
这不,现在她的好徒弟就坐在她床边,似乎是怕她无聊,一直跟她讲着巡街遇见的琐事。
“最后牛二嫂给那乞丐牛肉面了吗?”曾皙咬了一口苹果,问,“记得有几次巡街时我也见到王乞丐赖在别人店铺门前不走,等着店主拿钱给他。”
王乞丐是城内赫赫有名的无赖,也说不上是乞丐,他不像正经乞丐一样坐地要钱,而是去店铺活小摊上巡视一番,衣服店要衣服,小吃店要小吃,当铺要钱……要不到就耍赖不走。
他能安然活到现在曾皙很是敬佩。
“给了,能不给么?”叶翟坐在床边给她剥着葡萄,笑道,“不给他就大喊大闹,在地上打滚,牛二嫂一个妇人家面皮又薄,只想着早些打发了了事。”
“啧啧。”曾皙扯扯嘴角,叶翟把葡萄剥好放在小碗里递给她,她低着头接过道了声谢,又问,“他们不报官吗?”
“报过的。”叶翟轻轻一笑,“师父可是忘了?前些日子赵大回来抱怨,说权当被狗咬了,就是因为带王乞丐去衙门,他一路折腾,把赵大折磨地臂上青了一大块……”
“知府大人见他可怜,又没偷抢,便也没说什么,叫人打他一顿板子便算了,可过段时间他又跑出来。”
说到打板子的时候曾皙下意识缩了缩肩。
“后来这般反复几次,衙役们都懒得去管了,谁也不想接这烫手活,费力不讨好。”
曾皙叹了口气,然后静静地啃苹果吃葡萄,房间一时之间安静下来。
太安静了也不是好事,曾皙顿了顿,开口道:“徒儿,今日是除夕,你……不回家么?”
早点回家吧,让为师清静清静。
“不急。”叶翟垂下眼帘,掩去眼中情绪,“师父身体不好,我总要多守一会的。”
“呃……”曾皙突然词穷,这话说的,像师父命不久矣了样。
脑袋不动,她斜眼瞥向一旁的人,见他认真的模样,教育他的话便不由自主咽了下去。想了想道:“你放心,为师没什么大碍,你早些回去,莫让令堂在家中等久了。”
“没事,总要回去的。”
他还是坐着不动,气氛忽然有些尴尬。
“酉时了,师父想吃些什么吗?”
“我不饿。”曾皙低了低头,“待会开宴了张武他们会给我送吃的来。”
……
又静了会。
“那我走了。”叶翟站起身道。
曾皙点点头:“好。”
顺便把手里空空的碗递给他。
叶翟伸手接过放在桌上,转身走了几步又停下回头:“师父,要不要吃蒸饼?”
“不……”曾皙一愣神,“什么饼?”
“蒸饼,肉馅的。”叶翟似乎很会抓她的胃口,“母亲每年都会做,很好吃。”
“会不会麻烦了……”
“不麻烦。”
“那……带一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