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噫,你们是何人?”
那声音中,带着几分好奇,却并没有畏惧,伴随着周围此起彼伏的田间虫鸣,颇有几分逸性。
就像是看到从家门口路过的陌生人。
哪怕这些陌生人身穿重甲,手持利刃,并不像是什么善意的来客。
然而不等有人回答他的问题,却听旁边秃顶络腮蜷曲胡的老头道:“现在外面开始流行这样的衣服了吗?”
“真是山中才一日,世上已千年啊……”长须老者认同地点点头,带着几分唏嘘感慨。
“我本以为近日才换的这套衣服很是新潮,谁曾想竟是老古董了吗?”秃顶老头皱皱眉,看着自己身上的粗布衣服。
二人的对话声音不大,但是在人人大气都不敢出一下的黑夜里,便显得格外清晰了。
尤其是当众人听清这些人口中所言的时候,每个人的神色变得比先前还怪异。
没有人做出动作。
这就是流寇吗?
怎么越看,越像两个隐居深山的老顽童?
甚至就连原先带着怒火的华硕,在听到这二人专心致志讨论自己的衣服是不是流行的款式的时候,也不知道如何开口才能将自己心中的怨气排遣出来。
还是先前那两人率先一步,似是终于讨论完,这才从棋桌前站起身,望众人跟前走来。
尽管心生怀疑,但将士们还是警觉地将手中的兵器攥紧,随是准备迎战。
“敢问诸位是从何处而来?”那长衫老者躬身行礼,谦和知逊。
“披着羊皮,却依旧是狼!尔等作奸犯科,在山下打家劫舍,如今还不快快认罪!”
回答老者问题的,是华硕那拔高了声音,却答非所问的话。
“哈?”两个老头不由一愣,互相对视一眼,不明所以。
其中的疑惑如出一辙,不容有它。
“什么作奸犯科,打家劫舍?”长衫老者转头瞧向秃头,问道。
“就是说你做了坏事!圣贤书读了那么多,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秃头一脸嫌弃。
“我知道啊,可是这不是怕听错了么……我干过最坏的事情就是小时候偷偷给你那棋盒里撒过尿……但是怕你发现,所以又把春娘的香粉倒了些在里面……”声音越来越小。
“什么?!你明知道那棋子我可是日日摩挲的!你怎么能干出这等缺德事!”秃头跳将起来,撸起袖子就要干架。
“我这不是正因为自己也觉得缺德,才不敢给你说……”
“咳咳。”
两声轻咳制止了两个老头旁若无人的交谈。
二人这才想起,周围还有许多手持利刃的陌生人。
这个时候,那秃头老者似是看到什么,朝着长衫老头那边侧了侧,轻声道:“哎,老顾,我突然发现,这不对呀,先前那书上说,手拿利刃服装统一的,要么是官兵,要么是有组织的盗贼……”
两人与整个队伍离得并不远,是以这压低了的声音便飘到了华硕的耳朵里。
他正欲发作,却听身后有一人的声音传来,带着熟悉的粗朗豪爽。
“两位老丈,敢问你们是何人,这里又是何处?”
华硕轻哼一声,站出来的人,正是一直与他不对付的周扬。
他这样一问,便是怀疑这些人的身份到底是不是西山流寇了额。
但在话说看来,这些人不管像不像,是不是,眼下他来了壶嘴山,便必须是了。
是以他带着质疑和薄怒开口:“这两人装傻充愣戏耍我等,难道周将军也要与他们沆瀣一气吗?!”
“殿下,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咱们上山来是剿匪,做的便是替天行道伸张正义的事,本就是为了保护普通百姓让他们不受戕害。如今事情还没有弄明白,怎么能就这般轻率动手,将这些人缉拿起来呢?”
周扬对上华硕,没有丝毫怯意,反而悠悠开口。
“周将军是要给这些人开脱了?”
“殿下哪里话。周扬坐镇西山,替陛下守护一方子民,自然要尽心竭力。眼下这些人的身份未定,自是不能随意动手,若这些人真是流寇,那不用殿下多说,本将手下的西山军也不容他们;但若这些人只是普通民众,周扬自然也不能看着殿下重蹈当年东南败类的覆辙而坐视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