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自己的孩子,陈令眼眶微湿。那是他与妻子唯一的孩子,也是他此生唯一的孩子,突然遇害,他怎能不痛心疾首?
即使陈愿是男儿身,非要着女装,但他也罪不至死啊!
他打扮得漂漂亮亮,提着做工精致的灯笼,满心欢喜地秉烛夜游,收获的不是平安喜乐,而是死不瞑目!
陈清哽咽道:“我们接到消息赶到时,愿儿安静地躺在那里。我强行忍住悲痛,慢慢掀开他身上盖的白布,终于看到了他的脸。”
也就是在那一瞬间,陈清和陈令,都往后退了一步,然后双目失神,直直跪在了地上。
中年丧子,痛不欲生!
人只有在最低谷时,才能看清这个世界本来的模样,才能感受到人性最真实的善与恶。
陈令恨声道:“我的儿子,即使言行举止与寻常男子不同,但也不至于死得如此凄惨啊!那完全是虐杀啊!若是有朝一日,我能抓住那畜生不如的东西,定要让他血债血偿!”
饶圣和叹了口气,对于这对夫妻,不由心生怜悯。
“一点线索都没有吗?你们知道哪里是第一案发现场吗?”
陈清拿出手帕,擦了擦眼泪:“清芬巷一座废弃的宅子里,房主人早就去世了,无人接管,无人打理。愿儿全身都是血,作恶的畜生临走之前,点了一把火,想将那里化为灰烬。可能是上天不忍心,倒塌的房梁护住了他的尸身,大火也被突然下的一场大雨浇灭了。”
官府答应替她们揪出真凶,她们本可以在家坐等,但丧子之痛,让她们痛不欲生,夜夜难眠。为了增大破案的可能性,夫妻二人趁着夜色做掩护,即使不懂武功,即使不通法术,即使押上自己这条命,也要为孩子报仇雪恨。
“那座废弃宅院,我们去了,也搜了,也守了,却没有挖掘到一丝有用线索。凶手如同那潜伏在草丛里的猛兽,若是不把人的脖颈咬断,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陈清规劝道:“敌暗我明,我们此举,是为了给亲子报仇,所以才愿意以身犯险。诸位,有时候隔岸观火,并不是因为冷漠,而是出于对自己的保护。”
紫苏声音温润,态度坚决:“陈大姐,我知道你是为了我们好,所以才会好言相劝。我等并非逞强好胜之人,作为术士,驱鬼捉妖,惩恶扬善,是我们该做的。若是见有人惨死,而我等冷眼旁观,那实在是有违初心。”
饶圣和附和道:“是的,我们不能让好人蒙冤而死,更不能让坏人逍遥法外。好姐姐,我们既要为逝者讨回公道,也能保护好自己,别担心啦!”
陈清无奈,只能应允。
这天底下,就没有不透风的墙,更没有守得住的秘密。
听到紫苏她们被客栈拒绝,只能暂时住在废弃的道观中,陈清便知道了原因。大多数百姓对于这件恐怖的虐杀案,确实不知情,但在官府当差的,有嘴严的,也有守不住秘密的。
陈清温声道:“我家就在不远处,诸位如若不嫌弃,不如就住在我家里。只是家里最近办了丧事,不知道你们会不会介意……哎……”
饶圣和连忙道:“清姐姐,谢谢你和陈大哥愿意收留我们,我们感激不尽,却之不恭!”
一路上,陈清闲来无事,和众人说了福来城最近的情况。
到了以后,紫苏发现陈家不算富裕,但房子里里外外,都很干净,一看就是正经过日子的人家。
“邻居们都搬走了,觉得我们家不吉利。这以后的日子,除了我们夫妻二人,怕是听不到别的声音了。”
陈清说话时,虽然脸上在笑,但紫苏能感受到她目光中浓浓的悲凉和忧伤。
她有些不忍地移开了目光,亲人离去,带来的伤害,是很难用时间来平复的。
陈愿被杀这件事,也是扑朔迷离。
按照陈家夫妻的说法,陈愿当时身着女装,秉烛夜游,才会遭遇不测。可是若是夜游,为什么不去景色优美的地方,而是选择了没有主人的偏僻宅院?他到底是主动去那里的,还是说被人掳去的,再或者说是被人故意引去的?
她们到底该怎么做,才能引出幕后真凶呢?
坐以待毙,绝不可以!
陈令虽然不善言辞,又有些固执倔强,但面对住在家里的客人,还是很有待客之道的。他褪去了先前的冷酷面容,对着几人微微一笑,还忙前忙后,跑来跑去,为大家铺床和烧热水。
福来城的深夜,是那么静寂无声,仿佛万物都在沉睡。
陈清望着窗外悬于高空的皎洁明月,眼中深藏的泪水,此时此刻,再也抑制不住,像是缓缓流淌的河水,慢慢流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