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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却把花来嗅2(第2页)

“其一,兄长若是归附窦周,窦氏必会使张氏攻原氏,鹬蚌相争,得利的人乃是窦家;其二,兄长若前往北伐,南部无论是大理还是南诏,便会乘机入侵江南之地,到时兄长两顾不暇,很有可能,落到后来不但失去祖荫封地,甚至家破人亡亦不过分;其三,兄长可知那狡兔死、走狗烹的道理?窦英华阴险狡诈,反复无常,为了篡权夺位,甚至连一母所生的妹妹也要加害,如此狼心狗肺之人,即便兄长献上踏雪公子的首级,助其谋夺天下,待天下大成之后,兄长之命运亦如古时韩信一般,不得善终。”

“大胆!”张之严厉声大喝,“我若放踏雪公子回去,窦家亦会认为我首鼠两端,借口发难于我。我亦不能全身而退。”

我从未见他如此大怒,心中却陡然一惊。如此恼羞成怒,看来他不是单纯地想试探我,而是真的动了这个心思。

“兄长恕罪。但确为莫问肺腑之言。试问兄长雄霸江南之力,而窦家与原家相斗正酣,正是兄长坐山观虎斗的大好时机,何故一定现在做出决断?确然……”我喉中的血腥味浓重,不由重重咳了几下,昏沉中,欲唤小玉进来,却是撑不住上半身,软软地向后倒去。有人上前扶住我的上半身,递来搁在床边的药汤,求生的本能令我喝下苦辛的药汁。

好苦,多像那孟婆汤的味道啊?

我忽发奇想,如果孟婆再一次站到眼前,如果我喝下那一碗孟婆汤,便会忘记这二世所有的痛苦,然后也会忘了非珏和段月容,还有非白……那时我会像那些执着于前世的鬼魂一样,拒绝喝下那孟婆汤呢?

我恍惚地想着,却见眼前的年轻人沉沉地看着我,原来竟是张之严为我端来了药汤。

我苦笑一下,咽着血丝笑道:“确然,西安原阀兵强马壮,礼贤纳士,治家有方,这几年里以义旗之名收复国土,攻回京都,必不久矣。以莫问观之,确有帝王之相。若兄长真要打破这南北朝的局面,莫问以为联合原家,比之联合窦家,胜券多之数倍。”

张之严身上的瑞脑香直冲鼻间,我倚在对面喘着气,定定地看着他。他看着我的眼睛,沉思片刻,慢慢说道:“永业七年,我与原氏于宛对决一年,死伤无数,我之所以敢放手一搏,是因为我的幕僚夜观星相,皆料那年汉中必有大旱。原氏粮草不济,就连原氏也以为撑不下去,直到一个神秘的穆姓商人为原家捐了将近百万两的粮草,方才解了宛城的危机。我寻访多年,才发现那个穆姓商人是你的一个手下。”

我一失手,药碗坠落,摔个粉碎。

张之严不愧为天下枭雄,竟然还是查到了我的头上。那个穆姓商人穆宗和是我让齐放秘密安在山西的探子,连段月容都不知道。永业七年时值汉中大旱,而张氏垂涎富庶的粮都宛城久矣,便乘此忽然发兵攻打宛城,将原氏打了个措手不及,死伤无数,时称“宛城之变”。

其实原家已经撑不下去了,甚至在军中烹煮饿死的百姓尸首以撑战事,那时带兵的正是非白。我终是暴露了穆宗和,令其假装是踏雪公子的崇拜者,而捐出所有家当,秘密派得力暗人掘了千里暗道送进粮草,化解了原家的宛城之围。

然后我又让穆宗和回到了江南某处安享晚年,前几天齐放说他突然失踪。

我平静了下来,轻轻推开张之严,镇定笑道:“兄长现在意欲何为呢?”

张之严双目如炬地凝注我许久,问道:“那你又究竟是谁呢?”

我回看了他半晌,淡笑如初,“我是谁?兄长,我不过是一铜臭商人君莫问尔,也是一个快要踏进棺材的短命鬼。”

张之严的面色没有任何惊讶,可见他的那些名医将我的身体状况告诉他了,他复又站起来,沉声道:“太子在何处?”

“兄长所说的,莫问着实不知。”

“你与殷申、窦亭将太子带出昭明宫,藏匿在我的属地,安敢欺瞒于我?如今西安原阀前来,分明是想接太子回西安,好让原家挟天子以令诸侯。这些年,试问你打理这些君氏的产业,我如何不是帮衬着你,若没有我,你还有你那主子,会逍遥到今日?莫问,你这样待我,如何不伤人心?”说到最后几个字,他眼中的恨意迸出,灼灼盯着我。

我挣扎着爬下床,跪在他的跟前,“兄长对莫问大恩,莫问从来不敢忘怀。莫问这里没有太子,兄长如若不信,尽可使人搜府,上天可鉴,莫问实在没有引原家前来。”

就在我快要昏厥时,一双手打横抱起了我,将我放回床上。我喘着粗气地看着张之严,张之严却一径瞅着我,“你以为我不敢搜你的府吗?”

我轻摇着头。

张之严厉声道:“来人。”

一个浑身盔甲的士兵涌入,肃然道:“太守吩咐。”

张之严说道:“包围君府,搜查要犯,不能放走一只苍蝇。”

我强忍心中的翻腾,“兄长何必要苦苦相逼呢?何故定要找出个太子,让江南百姓寝食不安?”

张之严傲然一笑,眼中的睥睨陡现,“天下既乱,群雄逐之,东吴之地沃野富庶,粮草丰厚,人杰地灵,早有前朝逆臣明氏,暗以东吴为基,励精图治,修城屯兵,使之易守难攻,雄踞东南。至今那原氏和窦氏对我仍是虎视眈眈,垂涎三尺,而我张家称霸江南以来,更是卧薪尝胆,勤练兵马,如今根基已深,我既是张家男儿,自然是拥太子打回京都,同窦原两家争雄天下,逐鹿中原,实现我张氏家族的宏图霸业。”

我怔怔地看着他一会儿,惊觉他抱着我有些不妥,却见他看着我的眼睛,柔声道:“莫非,莫问以为兄长当真敌不过窦原两家吗?”

我轻轻摇头,“大哥,莫问以为你不适合争霸天下。”

他脸色一冷,将我轻放在床上,轻嗤一声:“你虽能在商场如鱼得水,却终是个长发短见的女子罢了,同玉华一样……大丈夫既横刀立马,当有一番作为,岂是你等女流之辈所解?”

我冷冷道:“兄长莫要混淆视听,莫问明明是个男人。”

“好,大男人,敢不敢前往我府上住上一段时间?”

却见他口上虽满是调笑,眼神却是深不可测,心中立时一动,这个张之严是要利用我来对付非白和原家吧。我淡笑,“兄长美意,莫敢不从。然身有顽疾,何况莫问声名狼藉在外,惊扰了内眷,更是死罪,张兄还是让莫问在府上休养吧。”

张之严拂袖一笑,掀起一阵瑞脑香,他又坐在我的身边,对我风流一笑,“永业七年你我相识,第一次见到你我就知道你是个女子了,彼时不过以为你想利用玉华接近于我,好方便你的生意。只是相识越久,越发觉得你不简单。这几年,你捐钱放粮,铺路造桥,不但助我东吴渡过数次天灾,也为我同窦家的战事里海投了银子,现在想来不过是为了踏雪公子。”

我看着他依然波澜不惊,“兄长今天说的话真是越来越奇怪了,莫问越发听不懂了。”

他轻叹一声,“莫问,你终是心中不信我。”他看向窗外灿烂的阳光,忽然吟道:“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踏雪公子真是个有福之人。”他站了起来,再不看我一眼,走出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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