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时而蹲下、时而起身站立;而脚下的这一方天地,要么是星空、要么是街景、要么是童话世界、要么是浪花奔腾的江河,甚至月光、冰雪,都可以通过笔墨的点线轨迹表现出来。
仿佛一切都可以诉诸笔端,想要它是什么它就是什么,我的地盘、我作主!
我一直在忘我地画着,完全忘记了时间的流逝。
在这个过程中,我完全没发现,阿秋和刺猬头早就停止了最喜欢的转磨秋游戏,他们手挽手漂在空中,正饶有兴致地看我作画。
而之前一直在抓着我的头竖蜻蜓的小鬼,也不知什么时候自己溜到了地面上,开始和我玩游戏:我画了一只奔跑的灰鼠,他就去满地追逐;我画河流,他就在上面玩漂流;我画怪兽,他就跑去和它们战斗,要么信以为真地去骑跨、或者干脆被吓得惶然奔逃。
然而这一切我都视而不见,只是不停地按照我的心意去用画笔把它们表现出来。
因为水迹会不断蒸发,所以我的作品总在不断地消失和产生,创意总是无穷无尽,而绘画场景的生命只有片刻。
这很正常,因为在这个世界上,并没有什么东西能永恒。
特别是在我的画中世界里,事物的产生和消亡都被提速了。
比如愤怒的、灰色的、阴暗的等一切负面存在,我能加速让他们赶紧离开;再比如一些美好的存在,就像鲜花、青春、以及向往和思念,即便我再怎么设法挽留,它们都会被风带走、被蒸发、甚至被天光照亮而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不知道自己画了多久,好像没多大一会天就亮了。
到最后终于有种把自己完全掏空了的感觉,很尽兴的感觉。
然后我就把手里那支被磨得光秃秃的“画笔”用力一扔,想要站起身来,而这时才觉得手酸脚麻。
突然听见有人在“啪、啪”鼓掌,声音响亮清脆,这就把我从拉回到现实世界中来。
愕然地一回头,这才发现卉卉搀扶着师娘站在我的身后,鼓掌的人却是师娘。
师娘说:“画得不错。”
卉卉也说:“是呀,画得真是好!”
“呃…;…;”
我正要说句话,卉卉却容光焕发地抢着说:“不用太谦虚,我和师傅都看半天了,你的画确实好、原来孙远还是有优点的嘛!”
我去、这是夸我还是损我啊?难道我之前在她们师徒俩的眼中真的是一点用处都没有、废物一枚?
好吧…;…;
我挠了挠头,这才对师娘说:“师傅这么早就起来了啊?”
“废话!”卉卉说,“就是因为你的画,小鬼在院子里不停地大呼小叫,吵得人睡不着觉。”
我对此只能苦笑。
不过意外的是,昨天夜里冷眼相对的师娘,现在反而为我出头来了:“别听她咋咋呼呼的乱说,明明是自己看高兴了,连我都被她拽起来,不关你的事。对了,熬夜很辛苦,孙远你一定累了吧?”
这话让我受宠若惊:“师傅您过奖了,我一点都不累。”
正好趁热打铁,我就开口请示她,小鬼是不是就这样交接给她了?我想告辞回家去。
哦、但是,小鬼呢、又跑哪去了?
卉卉指指我的头,然后捂嘴而笑,同时师娘也为之莞尔。
这下我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显然这个小家伙又跑到我头顶上去了。
师娘解释说:“他怕我,我一出来他就蹿上去了;看样子他很愿意亲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