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销阖上房门,停在门外仰望夜空良久。唇上嘴角的位置有点破损,留下像是被谁撕咬过的一个红痕。她独自在留这片晦暗的走廊里,唇上的血色带着点妖冶的朱红。
她抬手摸了摸唇上伤口,“嘶——”地一声倒抽一口凉气。想了想,曾听说过锅底灰能够止血,便抬步准备往伙房去,她不想等会儿见到阮希希还是这般模样。却不想只走了几步,便听见院子里有男女在对话。
“阮姑娘,我我其实喜欢你”
什么?
林销循着声探首瞧去,却见阮希希正与缪俊纠缠。缪俊的脸憋得通红,与他那高大威猛的形象格格不入,他正与阮希希面对着面站着。以林销的角度只能看得见缪俊的脸上表情,却不能看见阮希希的。
那个丫头会拒绝他吗?
阮希希的声音微微弱弱地传来,“缪大人,想必您也知道我是林大人挑选中的,将来要入宫侍奉天子。您是堂堂护城卫,我们根本不可能”
缪俊诚恳道,“若是阮姑娘答应我,我就带阮姑娘远走高飞。阮姑娘,天子是个疯狂暴戾、喜怒无常之人。我曾经亲自送过几个女子入宫,无一有好下场。我不想你也变成这样,白白丢掉你的性命。即便你今日能够侥幸留下性命,保不准明日就会身首异处,至于成为天子的宠妃,那更是难上加难。”
他抬了抬眼,执着阮希希的双手,眼神真挚道,“至于我的护城卫指挥使职位,我缪俊甘愿为姑娘舍弃,只要姑娘应我一句话,肯与我远走高飞”
林销偷听了半晌,原本觉得缪俊想从自己手里夺走阮希希实在太过可笑。但直到听见这段话从缪俊口中说出,一向平稳的心不由得跳了跳,隐隐有些慌乱。
缪俊肯为只见一面的阮希希付出多年攀爬才达到的护城卫指挥使的位置,这对于一个男人而言,的确是最大的诚意。护城卫指挥使掌管京畿一万护城卫,虽然人数不多,但在京畿重地,手头上拥有一万装备精良的人马,无疑是渴求权利的臣子争相讨好的对象。
缪俊这一句承诺,等于抛弃了以往得来不易的地位、身份与荣耀。而且,他日后将要面对的可能是一个躲躲藏藏、永无出头之日的日子。
这世上很多女子一辈子都在追求一场矢志不渝、赴汤蹈火的爱情。但大多数并没有这个机会,她们或者被父母定下婚事,或者追随了一个负心薄幸之人,难有随其心意之人出现。
像缪俊这般肯为一个只见过一面的女子付出一切的,实数罕见。
或许,阮希希会因此心软、动心?她会选择缪俊,跟着他山高水远吗?
林销心里隐隐不安。
但她同时也很清楚,若换做是她,断然不会舍弃一切只选择阮希希。若是她,还会像当初在南惑郡主丁荍面前一样,通过舍弃阮希希来达到保全自己的目的。
阮希希沉默了片刻,缓缓道,“我很高兴在这样的时候还有缪大人站出来,说要带我走”
林销心头一颤,将视线牢牢钉在阮希希的背影上,藏在袖子里的手捏成了拳头。
难道她真的要答应缪俊?
缪俊的眼神亮了亮,大喜道,“这么说,阮姑娘你答应了?”
阮希希却摇了摇头,轻揉婉转道,“缪大人,恕希希不能答应您,拂了您的好意。”
缪俊如遭雷击,“为为什么?!难道你真的想入宫伺候疯帝?”
“缪大人,试问我跟了您逃跑,能跑到何处去?是否会过着朝不保夕、四处逃亡的生活?”
“这——”
阮希希温柔地笑,“浮华乱世,我只想随遇而安,并不想奔波劳碌,更不想殃及他人”她的声音既缓且柔,像是春雨淅淅沥沥,暖人心扉,在安抚着缪俊此时有些迷乱的心,“缪大人,您再仔细想想,肯定能想通的。今晚你所提之事,我不会和任何人说起。我们就当从未有过这番谈话,于你于我都好。”
阮希希说罢转身,丢下缪俊往走廊中去。
缪俊站在后头,捏紧了拳头,狠狠砸在了石桌之上。石桌震动,裂开了一道细缝。而缪俊的骨节变得青紫,慢慢地渗出一些血来。
阮希希说的对,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况且还有林销这个奸臣。若是发现他手里的人逃了,必然会恼羞成怒,不计一切代价地去寻。到时候只怕自己和阮希希都会没有好下场。
走廊静谧。
阮希希往前缓行了几步,在一根柱子前停下,留了片刻,轻喟一声。然后伸出左手摊开,笑吟吟道,“林狐狸,你躲着听戏,我可是要收费的,将钱拿来。”
林销抱臂而出,笑着拍了下阮希希的手心,道,“收什么费?你们明明在太守府的院子里‘大摇大摆’地在谈话,我也是太守府的客人,也是‘大摇大摆’地站在这里赏月,谁也不碍着谁。若真是要较真,我恐怕还要追究你gou引男子的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