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兰奎和牛六骑着自行车跑出老远,终于在县城边沿找到了一个门脸狭窄的饭馆。两个人在靠窗的一个桌子前坐下来。牛六高声的喊沏茶,一个中年妇女不慌不忙的走过来,拿过一个满是茶垢的茶壶,刚要泡茶,牛六用手一挡说:“这壶,太脏啦,洗洗!”。牛兰奎笑着说:“好久不见,俺兄弟越来越有品味了。”
牛六打趣说:“要想见识多,还得听我说。”
“说吧,你小子最近又捣鼓啥啦?”牛兰奎好奇地问牛六。他知道在牛家庄男性青年中,要数牛六走的地方多。见多识广,这是自己自愧不如的地方。
牛六四下里看看,把头凑到牛兰奎脸前,从内衣口袋里掏出一个纸包来,说:“伙计,你猜,这是啥玩意?”
酒桌上已经端过来一盘花生米,牛兰奎先夹了一个,放进嘴里,嘎嘣嘎嘣咀嚼着,说:“你总得给提示一下吧,到底是用的,还是吃的?”牛六想了想,故弄玄虚的说:“你就知道吃,当然是用的啦。”牛兰奎说:“是男的用的,还是女的用的?”
“哪里那么啰嗦,男女都能用。”牛六语气里夹杂着不耐烦地说。
“我能用吗?”牛兰奎窥视一眼放在桌面上的纸包,问道。
“当然能用啊。”牛六忽闪着眼睛,看着牛兰奎说。
“那好,既然我能用,我就不客气了。”牛兰奎话未说完,一只手已经抓起那只包,移到自己脸前,端详着说:“哈哈,我猜到啦。”其实,他已经从缝隙里看到了里面的东西是什么。
“说吧,什么?猜对了,就送给你啦。”牛六慷慨的说。
“手表。”牛兰奎胸有成竹地说,然后拿在手里翻转着,打量着,说:“还是电子的呢,你从哪里整来的?”
“南方。”
“南方,南方,你就知道南方,打火机你说也是南方搞来的,看来离了南方,还搞不到似的。”牛兰奎笑道。
“反正,目前可以这么说吧。别看这小东西,南方便宜着呢。咱这里就看不到。”牛六夹了一口炒豆芽,接着说道:“奎子,你说我要把这小东西在南方买些来,在咱农村或者县城里卖,咋样?”
牛兰奎用食指往后顶了一下牛六的脑门,大笑道:“哈哈,我说呢,你小子最近在研究这个小东西呢。”牛兰旺锁着眉头说:“依我看,你倒真可以试试,不过?”
“不过什么?”
“你想想,你把这东西弄来之后,你是个人沿街叫卖呢,还是在集市上摆摊。如果摆摊卖,不知道这东西犯不犯法,算不算投机倒把?”牛兰奎这么一说,牛六心里还真有些没底。毕竟自己在集上因为耍牌不但挨了瘦子的打,还让公安抓了去。牛六这回把牛兰奎邀出来,一是两个人在一起唠唠嗑,谈论谈论这小物件的买卖能不能做,再者,就是试探一下牛兰奎对这买卖是否感兴趣,如果他觉得行的话,那么他愿意和牛兰奎合伙做这单生意。期间,万一出点啥事的话,还可以利用他爹牛长江,在公社或者上边托托关系通融通融。不提他爹倒好,牛六一提到当村支书的爹,牛兰奎就一下子来了一肚子气。他知道自从娘不在了以后,爹整天为了集体那些事操碎了心,村里的事可是千头百绪,有些有理可讲,有法可依,有些就凭着威望和信任处理各家杂事。在牛兰奎的记忆中,打自己童年起就记得,家里常常坐着人,和爹家长里短的叨叨个没完没了。爹也有管不了,或者解决不了的事,他就干脆把问题移交给枯心柳,印象中每当爹说这样的话时,双方就得让步了。爹最近做的一件最让自己难以理解的事,就是承包了那三十六亩荒地。他真的难以理解,爹为什么对于土地有着那么深厚的情感,他甚至担心,多少年来爹的两袖清风,和不沾集体一分一厘的理念,会因为这三十六亩荒地,而让牛家庄的老少爷们宣告结束。到头来,爹为了集体辛苦了十几年,尽管劳苦功高,可一旦落个身败名裂的后果,将更加苦恼。一想到爹一个人整天长在地里,面目也憔悴了许多,他就由衷的心疼,牛六似乎看出牛兰奎的纠结和愁容,说道:这买卖,你是怕你爹反对?”
“反对是肯定的。你知道,他是一个固执的人,我真的不能在这个时候,再给他添乱了。可所有这些,一点都不影响,我支持你干这事啊。”牛兰奎继续说:“为了坚持自己的观点,不惜与他观点相反的人撕破脸皮,也决不罢休,这就是我爹。他和刘秘书的辩论你也听见了,他就认一个死理,看见分地以后,各家各户有了余粮,吃饱了肚子,他就打心眼里高兴。他真的接受不了,刘秘书给他的意见,今天我来时,他还在那里写着什么,我估计他要把土地包干一年来牛家庄农民的丰收成果写下来,向上级反映真实情况。”
“哎,何苦来呢?说真的,我就不赞成大包干,有啥好?这不是历史倒退是什么?到头来富得富,穷的穷,还不等于又回到旧社会了吗?所以,我就赞成人家刘秘书说的那些话。来喝!”牛六和牛兰旺碰了杯,一饮而尽。放下酒杯,牛六说:
“奎哥,你有啥打算?安心在家和你老爷子种那三十六亩荒地?”
“不知怎么,我现在真有些动摇了,也可能是被爹的坚持和固执感染了吧,我现在有点支持爹的想法了。不过你知道,和你一样我真的也不想在家种一辈子地,有时,我还真的对你有些羡慕。”
“真的假的?”牛六微笑道。
“羡慕你那股子走南闯北。闯劲儿。”牛兰奎端起酒杯在牛六眼前晃了晃,自饮了一杯,竖起一个大拇指,夸赞道。他目光看上去有些恍惚,带着几分醉意说:“不过,当哥的不该说你,你这小子,就是太懒,你老实给哥说句实话,你今年,你家那四亩地,总共打了多少麦子?”牛兰奎见牛六无话可说。
这时,沾点酒就醉意朦胧的牛兰奎,腿脚和意识一样不受支配,他趔趄着被牛六扶起来,牛六向里屋喊了一声结账。可自己从裤袋里摸了半天,都还是空空的。牛兰奎苦笑着说:“伙计,别把裤兜掏出洞洞,饭钱我早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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