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底下长身玉立的太子,方太后露出满意的笑容。
太子监国已有两年,期间未犯大错,几位奉命教导太子的老师亦交口称赞其心明果断,有当日开国皇帝的将君之风。
只是到底还是年轻了些,阅历还是需要历练而出。
并且太子虽是长于自个膝下,却依旧不得不防。谁知道长大的狼崽会不会反咬自己一口,素来皇家无反哺之情。
至于表兄妹之间还是别太过令其亲密为好。
不得不说方太后对攸宁是发自内心的疼爱,不论如何,太子赵煦注定会是下一任的周帝。而太后并不舍得攸宁入宫,即使是皇后,也是伤痛。
有些情感,掐死在朦胧之时最美。
只是不知日后方太后有木有后悔过今日的想法。
昭阳长公主拿嫌弃的眼神上下扫过攸宁,将其从太子怀中拉出丢给身旁的赵女官,口中埋怨:“天寒地冻的就知在外疯玩,连个手炉都不愿提。若是受了寒气,明日又得囔囔着不愿喝苦汤子。还不去换身衣裳,省的真着凉。”
顺带还刮了下攸宁小巧的鼻子,惹得她一直控诉的看着长公主:多大的人了,还刮我鼻子,又不是五岁娃娃,哼。
也不顾身上的寒气,直朝着太后扑去,撒娇痴缠的列举出长公主的一一不是来。弄得长公主一腔慈母心肠恨不得立时化作那狠毒的后母,好好将那皮猴抓下来一阵好打。才好消气。
这下,长乐宫又是好一阵的欢声笑语。
原该留太子用膳的,只是看见太子对攸宁宠溺的目光,方太后就觉受不了,生出无数个赶人的借口来:
“近来天灾人祸的,弄得朝事繁琐。对于军饷被劫一案与永安水祸的后续安排,太子可有什么看法?”
太子敛起唇边的笑意,正襟危坐,答:“永安水祸,难民进京,孙儿想将难民分别安置在城外的村庄之中,由国库出钱搭建难民的临时帐篷。同时调浙南,淮南淮北的粮食分批进京或至永安。至于军饷一案,孙儿不敢妄加断言。”
“水祸后续如此安排已是极好了。至于军饷案,你是储君,这种案子才是你立威的根本。即日起你便随老八一起调查罢。”
“诺。”太子恭正的行礼告退。
军饷被劫,按旧案的寻迹最后都是归置与山匪作乱,最后都不了了之。只是这回的军饷案,设计之人屁股没擦干净,牵连出一众的世家子弟来。若真案律法处理,他这个太子显然差不多将世族得罪的七九八十了。
父皇先去前留给他一本册子,册子上有一言:朝堂应是一个能者居上的地方,为君者所学首要是用人。帝王术不是杀人术而是驭人术。
这话在册上,由母后一点点灌输进他的思想。
如今世族久据朝纲,无能的世家子弟却占着要位,日日受朝廷俸禄无所作为。自高宗朝起,便想废除的世袭制到现今都未真正成功。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而兴起的庶族,也在武懿太后掌权始,成了磨砺世族的一把刀。
受命调查军饷案的召诏王,日日弹精竭虑。头发都不知白了多少。
三公协理,三大世家掌权人在一旁虎视眈眈的望着,怎么可能放开手脚无所顾忌的按国法严惩啊!
现在又加进一个太子,召诏王只觉自己的寿命又要短十年,还不如去西北练兵来的爽快。
太子从进府始,一直闭口不言军饷事。好像只是单纯的过府参观园子的。
召诏王与王妃都是痴武之人,单纯的很。园子和人一样的干净利落,不见半点曲曲折折的心机。
几块大石随意的摆放在池子的西边,旁边除已是雪白草坪外还有一些稀稀拉拉的花盆,这样也不显的杂乱。池中有一亭子,几块大圆石错落有致的摆出一条路来,上面依稀有一点雪花还未化去。池面是早已结成一块厚厚的冰层的。
园子的东边则是一整片的竹子,都说竹子是花中君子,岁寒三友,这片竹林也就是这片雪地上唯一的绿色了。风吹动竹叶飒飒作响,抖落下一地晶莹。
“八叔这园子别致的很,简单,没有多余的坠饰,反而多了一分旷远之感。侄儿都忘了朝堂琐事了。”太子拱手笑言,掩去眼底思绪万千。
召诏王就是个粗人,玩不来那些所谓的言语的艺术,开门见山就问:“太子殿下直言对军饷一案的看法便是,实话说了,此案中受牵连最大的是我外家。若太子坚持严办,我亦不会徇私。其中,大小世族均有牵扯,包括护国公府与襄阳侯府。真按律严惩怕是不易,但若不罚,难安军心民心。”
太子瞭望禁宫的未央宫方向,问:“依八叔所见,战场上出生入死的是何人?刀口舔血挣军功的又是谁?享受荣耀的却是谁?这些人的出生又如何?”
"战场上出生入死的是兵士,刀口舔血挣军功的是将士,这些人中大多出身庶族。而那些享受荣耀的却多是躺在先祖骨骸上挥霍的世家子弟。"召诏王重新审视太子,他是领军的王爷,最是清楚沙场兵将的苦楚。也是十分看不起那些连刀都握不住却占着郎中将等要位的世家子弟。
亲眼见过战场上的鲜血成河,乌黑的手拿着馒头大口咀嚼吞咽。沙场上的艰辛,岂是躺在上京温柔乡里的子弟们所能体会的。
“孤一直在想,为何终日无所事事的公子们可以有官职恩荫,而真正有才干的人却因出生庶族无法得到该有的待遇。那些无能却占着高位之人连军饷都无法护好,难道不该给这些人一次警告吗?”太子目光露出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