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响应‘杨方’的号召?我号召什么了,你把我名字带上不是在帮我,这是要坑死我呢!仙灵宫对我的事情死扛着不回应,但这修士干涉凡间政事的起义闹起来,要仙灵宫如何自处?”
杨夕在“正大光明”的牌匾下,静静看了半晌公堂侧面窗格里透进来的明媚阳光。
阳光落进屋里,映出了灰尘的影子。
洒在已经被堆挤到墙角的,衙役们曾经使用的水火棍上,令人难得的看清那些粗壮的木棍早已经年腐朽了。
杨夕觉得这些日子有点过得恍恍惚惚,尽管外面的变化似乎是轰轰烈烈的。
森冷公堂上一格格的阳光,似乎带给了她一点明悟。
“我也没有号召什么,方少谦。”杨夕看着传送阵中的虚影,“我觉得这件事情可能跟你我并没有什么关系……”
方少谦张口就要反驳,跟我是基本没有,你现在都特么成义军首领了!
只听杨夕接着道:“天羽帝国的贵族也都是修士,没有‘杨方’,也会是别人,凡人们早就忍不下去了,他们只是需要个筏子。”
方少谦一静,而后动了动唇:“那……筏子怎么办?”
杨夕低头想了想,揉了揉两手的十根手指头,毛茸茸的阳光把流海和发顶烫了一小片金色,这个个子娇小的女修士这样子看起来几乎有些温顺。
“海浪渡过去了,筏子就没有用了,大约是会碎的。但我仔细看了看这些所谓的义军,没有像你娘或者邢师叔那样的人,没有能当对百万人的生死活路负责的人……”
杨夕的语气软软的,有点凉:
“他们只是被逼到了墙边儿上,或者一时激愤热血,才揭竿而起的。甚至原本的地方官员,大多数都被杀了。”
方少谦一惊,他在仙灵宫完全处于被隔离状态,差不多是拼死抗争才没有直接“被闭关”,这些内里他根本毫不知情。
“全杀了?”
“嗯。”杨夕点头。
方少谦双眼失焦,静默了许久,才叹息道:“竟然真的只是暴动,不是政变……”
杨夕沉默了许久,道:“方少谦,你在期待什么?你没有想明白吗,整个世界的战争已经结束了,翻篇了。我们只是按着书页不肯翻的人,或许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但是不会有什么新的华章了……
“对我来说,我只是想要事情的结果公平一点。云家现在也死了很多人,他们开始惧怕曾经伤害过的人复仇,他们曾经稳固的江山也遭了一次重创,以及,”
杨夕背着手,微微低下了头。
因为个子矮小,这种在她身上十分少见的神态,使她显得有几分毛茸茸的温顺。
可是只有靠近了仔细去看她的眉目,才会发觉她半点也没有温顺过,这个眉锋平直的姑娘在冷静的沉思。
“顺便的,原本会死的饥民们大半拖到现在都还没有活着。这已经很好了,我不敢要求更多,也等不及强大到足以影响公平的时候了,真到了那个时候我也一定会为从前的千万次没有出手而后悔。而且我想,这大约这世上想要争取公平是一定要流血的。
“还是那句话,不是我们,也会有别人。那么这一次,就是我了,又能怎样?方少谦,我从来也没有后悔过。”
杨夕停了一停,才抬起头:“你呢?”
成像阵的另一头。
方少谦盯着虚影里的倔强姑娘看了半晌,又仰起头被重新收摄回来的仙灵浮岛。
巨大的阴影投射在地面上,坚硬的向下延伸,成为一个栗子型尖角的赭石色岩石,虚虚的悬浮在地面灵山的山巅。
得回浮岛,是拜昆仑白断刃所助。
此战之中昆仑老妖花绍棠所展现出来的声势太惊人,以至于所有人震傻了的同时,都默认了他活着就无人能惹昆仑,祸及天羽、大行两国的雪灾,根本无人敢与之探讨。
甚至,没有任何人在公开或者私下的场合里问过一句,“花绍棠当时究竟有没有可能再收敛一点,把灾难的波及范围稍稍收缩那么一点点?”
非是不敢,而是问了也没有意义。
那样境界的事情,人家真的解释给你你又能懂么?就算人家认了错处,你难道还有本事惩罚他么?昆仑山大王到了花绍棠这个级别,就是没有合理解释,只说我在无妄海上连功玩耍了一下,你又能把人怎么样?
这样的情况下,人们反倒忽略了旁的。
比如,仙灵宫合宫上下弄不死的毕方,白允浪大战半月,一人斩杀了。
方沉鱼亲眼看见的。
作为唯一的见证者,飞沙走石之间,方沉鱼在那毁天灭地之威里被震撼了整个灵魂。
邢铭也有这样强吗?
高胜寒也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