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徐静书回到信王府,照例换了衣衫先去承华殿的德馨园向姑母徐蝉行归家礼。
进德馨园正厅后,她惊讶地发现,不但侧妃孟贞也在德馨园,连时常在府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姑父信王殿下都在。
三人面色都很沉凝,似乎早前正在这里商议什么要事。
徐静书恭敬向三位长辈行了归家礼,正要退出,却被徐蝉唤住。
“静书,姑母托你办件事,好吗?”
“姑母请讲。”徐静书赶忙站直,认真听她吩咐。
“明日你若得空,能不能替姑母去含光院看看你表哥?这些日子他闭门不出,谁去也不见,姑母很担心,”徐蝉面露忧心哀色,眼眶红红,“你就去试试,若他还是不肯见,你也不必勉强。咱们再想法子就是,别委屈着你受冤枉气。”
“好!我、我这就去,不等明日了,”徐静书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慌张得胸腔闷绞,“表哥他,是遇着什么难事了吗?”
她月初结束休沐回书院时表哥还好好的,怎么这才过了半个月,就闭门不出、谁也不见了?!
徐蝉眼红红地剜了旁边的赵诚锐一眼,拿随身巾子擦拭眼角泪痕,似有隐情说不出口。
赵诚锐板着脸,将唇抿成直线,也不说话。
这气氛很古怪,但徐静书心悬着赵澈的事,并不好奇这古怪从何而来,只将焦灼求助的目光投向孟贞。
孟贞也是眼睛红红,起身走过来牵了徐静书步出正厅,下了台阶走出老远才站定。
“初五那日,太医官来复查大公子的眼睛,说他情况出现了反复,”孟贞微微哽咽,眼中愈红,似乎有所保留,“之后大公子就十分低落,闭了含光院大门,这都十日足不出户了。他也不见任何人,连殿下和王妃殿下都被拒之门外。”
“怎么会反复呢?!之前不是说大有好转了么?”徐静书急出哭腔,“贞姨,是不是何然给的方子有古怪?太医官有再验过吗?”
她还记得赵澈坐在含光院小客堂里,小声喃喃“好像见着一点点光了”。
那时他垂脸捧着茶盏,唇角偷偷扬起,谨慎藏着在的雀跃欢喜,假装平静地与她单独分享这个秘密。
当心中强烈的希冀已见曙光后,却忽然又被打回最初,这种转折最是刺痛人心。
孟贞不忍地眨了眼泪眼,轻轻抚上徐静书的头顶:“当时王妃殿下就命人将那女术士‘请’回来盘问,也请几名太医官重新验了方,连太医院首医都来看过。首医的意思是,方子本身没有问题,是大公子忧思过度导致气血郁结,脑中淤血才又有了重凝之像。”
“贞姨,表哥究竟是什么事,才忧思郁结到这样地步?”
“这个,我也说不准。”孟贞淡淡敛睫,避开了徐静书急切询问的目光。
赵澈性子端和开朗,便是最初时乍然失明,在人前也并未如何低落颓丧或暴怒无常。这次突如其来的转折变故竟使他闭门不出,可见被打击得有多重。徐静书心里愈发闷痛,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那,他不见姑父姑母,也不见旁人吗?”
“阿荞、三公子、四公子、小五儿这些日子每日都去,”孟贞苦叹,“都一样,连含光院大门都不给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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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德馨园出来后,徐静书立刻赶往含光院。
此时太阳已落山,暮色渐起。
这两年赵澈明显忙多了,什么时候出府、什么时候在家并没有规律,有时即便在家,也会段玉山、夜行或其他什么人谈事。因此家中弟弟妹妹们都得等他着人通传时,才能去含光院见他,若是自己直接过去,不是扑空,就是打扰他谈正事。
徐静书以往休沐回来时,也是要等含光院来人通传的。哪怕她上含光院一墙之隔的万卷楼看书,也不太会不请自去到含光院打扰。
况且如今的徐静书毕竟是即将成年的姑娘,按说不该在这个点往表哥的居处跑。
可她实在太担心,便也顾不得这许多了。
半道上,徐静书迎面见三公子赵渭、四公子赵澈带着小五姑娘赵蕊,兄妹三个垂头丧气正往西路撷芳园回。
这兄妹三个都比徐静书年岁小,当即停下来客客气气行礼唤了“表姐”,只是语气都蔫蔫的。
“表姐,你也去看望大哥吗?”七岁的小五姑娘赵蕊委屈地眨巴着湿漉漉的双眼,显是方才哭过了。
气喘吁吁地徐静书点头:“你们……你们是从含光院回来?见、见着了吗?”
赵淙颓然:“我们每日都去,一回也不让进。二姐去也被拦住的。”
“表姐,你这会儿过去怕也是白跑一趟,”三公子赵渭比徐静书只小一岁多,如今身量与她差不多高,有点小大人模样了,“你下午才从书院回来,不若先歇歇,明早再过去碰运气吧。大哥动用了他自己的暗卫死士把守含光院,父王和母妃殿下都被拦了的。”
按照惯例,府中公子、姑娘们约莫在十一二岁起就会有数量不等的专属暗卫。在他们十五岁成年之前,这些暗卫的实际调度权还是在赵诚锐或徐蝉手中,但这些暗卫会在公子、姑娘们成年冠礼后向他们血誓效忠。
血誓效忠意味着余生只为一主,便是赵诚锐与徐蝉都不能再轻易插手使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