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程朗所料那般,夜里于寿果然派出几百名士兵前往山涧取水,好在郝平提前带兵翻过山岭,预先埋伏在他们的必经之路上,杀得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最终只能无功而返。
于寿眼见自己派去取水的士兵空手而回,不由又急又恼,便想派出更多士兵去取水。
可偏偏此时关下的徐州军开始热火朝天组装起了投石机,一副随时准备攻城的模样。
于寿虽然猜到徐州军这么做很有可能只是为了牵制住自己的兵力,而不是真打算立即攻打虎牢关,但虎牢关不容有失,他也冒不起这个险,只得暂时打消增派兵马去取水的念头,不敢轻举妄动。
到了白天中午,关城内所有的水都已经被彻底喝个精光,整个虎牢关上到将校下到士兵,无一例外都陷入了无水可喝的境地,一个个干渴得嘴唇冒泡,喉咙冒烟。
在此期间于寿也不是没想过其他办法,比如派一些士兵去挖深水井,企图挖到了新的泉眼,解了虎牢关的燃眉之渴。
可令他失望的是,士兵们从早挖到晚,几口水井倒是都被挖深了几尺,却还是看不到任何有水流冒出来的迹象,气得于寿顾不上形象,当场破口大骂关下的徐州军和主将程朗卑鄙,有本事就跟他们真刀真枪好好大战一场,不要耍这种见不得光的阴谋诡计。
可任凭他如何将关下的程朗和徐州军骂得狗血淋头,也无法改变他们并州军如今无水可喝的境况。
到了夜里,于寿眼见很多士兵因为干渴快支撑不住了,便再次动了派人去西边山涧取水的念头。
可还没等他付诸行动,虎牢关下突然密集响起了“咚咚咚”的战鼓声和“呜呜呜”的号角声,其中还掺杂着不少徐州军将士的喊杀声,一副即将要趁夜攻打虎牢关的模样。
于寿之前就听说徐州军都专门训练过夜战,自然担心对方会夜袭虎牢关,便派人将关城内的守军都叫醒,命他们全部拿起武器上城头,绝不能让敌军偷了虎牢关。
这些士兵白天因为缺水被烈日折磨得苦不堪言,现在入夜天凉下来了,好不容易可以在晚风的吹拂下睡个舒坦觉,却又被人叫去守城,心中自然很是不忿,虽然不敢明着发作,眼中却都是抑制不住的怨气。
可如今徐州军攻城在即,于寿哪里还顾得上这些士兵的不满,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关下的动静,监视着徐州军的一举一动。
此时虎牢关下的徐州军大营亮起了无数火把,将整个大营照得亮如白昼,可以清楚看到一队队士兵在大营内来回奔跑,配合着战鼓声和号角声,声势显得颇为浩大,看得关上的守军不由心中一紧,都很担心敌军今夜就要攻城。
毕竟他们这边白天受尽了无水可喝的折磨,如今一个个浑身乏力,士气低落,如何敌得过关下龙精虎猛的徐州军。
可令于寿和关上守军奇怪的的是,关下的徐州军尽管声势浩大,喊杀声震天,却始终没有出营门,不像是要攻城,倒像是在进行夜间训练。
眼看徐州军始终没有出营攻关的意思,副将符隆忍不住凑到于寿耳边低声道:“于将军,徐州军似乎只是在训练,并无攻城之意,不由让将士们都去歇息吧,留一部分人盯着他们就好。”
于寿目光凝重看着关下灯火通明的徐州军大营,眉头几乎皱成了一团。
他何尝看不出关下的徐州军是在训练,但他又担心程朗在跟他耍什么虚则实之实则虚之的伎俩,一旦他们稍有懈怠,很可能便是徐州军攻城之时。
他又回头看了一眼周围的士兵,从每一个人眼中都看到了期待之色,知道他们他们都无心恋战,只想下城去歇息。
不知思考了多久,于寿还是重重摇了摇头,沉声道:“程朗诡计多端,不可不防,别忘了当初叶县就是他半夜打下的,我们实在是半点大意不得,否则一旦虎牢关有失,你我就是万死难赎了。”
此话一出,不少士兵脸上顿时流露出了难掩的失望之色。
只是军令如山,谁也不敢抗命,只能怀着满腔怨气继续守在城头。
“将军说的是,末将明白了。”
倒是符隆听明白了于寿的顾虑,也不再劝他。
最终,一万多名守军站在城头跟关下的徐州军僵持了一个晚上。
直到破晓时分,关下徐州军大营的动静才偃旗息鼓,渐渐平息下来,随后便看到一个个士兵各自返回自己的营帐歇息。
眼看自己白白站在城头看人家训练了一夜,虎牢关上的守军一个个心中怨气更重,看主将于寿的眼光也多了几分不满。
于寿知道自己又中了程朗的计,不仅错过了派人去取水的机会,还让士兵们风餐露宿了一整晚,将他们折腾得不轻。
尽管此时他整个人气得牙痒痒,但还是不敢大意,只敢让一半士兵下城歇息,还要求他们兵不卸甲,和衣而睡,随时做好上城防御的准备。
那些能够下城歇息的士兵自然是欢呼雀跃,可那些依旧要站在城头戒备的士兵心中却是越发不满,只是碍于于寿的淫威,一时敢怒不敢言罢了。
而与此同时,关下的郝平看着虎牢关的方向,语气颇为遗憾道:“昨晚关上的守军被我们折腾得不轻,一个晚上都没得睡觉,要是程将军昨天晚上假戏真做直接攻关,说不定此刻已经攻下虎牢关了。”
程朗的目光同样看着虎牢关的方向,听完郝平的话,不由轻轻摇了摇头道:“攻关不必急于一时,更何况昨夜关上的守军已经有了防备,若是我们强行攻关,即使能够攻下,也是伤亡惨重,得不偿失,到时候反而不好跟大将军交代。”
“原来如此,是末将一时糊涂了。”
听程朗提到萧恪,郝平这才明白程朗的良苦用心。
毕竟萧恪是出了名的爱兵如子,向来反对将领们拿将士们的性命冒险。
但他迟疑了片刻,还是忍不住追问道:“不过程将军打算何时攻关?”
程朗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初升的圆日,随即脸上露出一抹奇怪的笑容:“郝将军不必焦急,只需要静待天时即可。”
说罢,又是哈哈一笑,随即转身返回自己的营帐。
郝平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也抬头看了一眼天边的太阳,忍不住嘀咕道:“莫非程将军嫌这些守军晒得还不够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