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没有声音,他也没主动说话,等了三秒那边还没表示,许为不难烦地想要掐断,终于电话那头传来许耀的声音,“你想捣什么鬼?”
许为掸烟灰的手微微一顿,然后身体往后一躺,嘲讽道:“是你啊,眼睛上伤好了?”
“你进了校篮球社?”许耀语气不善,那天篮球场上耍阴招绊许为的陆昊就是许耀的小弟,许为入社的事是他报告给许耀的。
“进了又怎样?篮球社你家开的?”
“你还通过含章想进广播站,你想干什么?”
许为狠狠吸了口烟,只是笑,“你大晚上给我打电话就为了讲这些废话?”
“许为我警告你!”电话那头,许耀的声音冰冷而低沉,“你离含章最好远一点!”
“哦?我为什么要听你的?本来我还想远一点,你这么说我反而不想远了,”许为恶作剧般低低笑了两声,然后掐断电话,手机往茶几上一扔。
他就喜欢许耀这副想干他又干不掉的样子,从初中到高中,因为许绍辉的庇护,许耀赢了太多次了,这次要让他输。
许为将烟头在茶几边沿狠狠摁灭,房间里唯一一点亮也熄灭了,他双手枕着脑袋靠在沙发靠背上,眼睛大睁着望天花板,现在他更睡不着了。
于是他起身,走出房间,去了书房里的电脑室……
当晚,陈欣起夜路过书房门口时,看见里面灯火通明。
许为之前颓废那些日子,常常半夜爬起来打游戏,没人敢说他,最近晚上没见他再这样了,今晚又怎么了?www。
白天他好像转了性,积极加入篮球社,要当学校广播员,还答应以后会好好学习,晚上却又开始玩游戏,他的话到底有几分重量?
陈欣想进去劝说两句,往里望了眼电脑室那扇紧闭的门,她到底随他去了。
……
第二天上午最后一节课下了铃声一打响,同学们便出笼的鸟儿般飞出教室,今天林芸也被她表姐喊去了,陈欣不想去凑热闹,一个人坐在座位上看书。
最后一堂课上某个物理知识点没弄明白,陈欣趴在桌上冥思苦想,把例题和公式都快盯出花儿来了。
教室里的广播被打开,里面传来宋含章温柔的声音:“这首陈绮贞的《鱼》是高(二)12班某同学点给高二(18)班舒晴同学的一首歌曲,祝她17岁生日快乐。”
陈绮贞干净透亮的声音在广播里响起,陈欣的心也随着那歌声渐渐平定,再看例题,某个一直不理解的细节突然就通了。
接下来又放了几首许嵩的歌曲,教室里同学越来越少,只剩下零星几个,陈欣把知识点捋得差不多了,就收起笔,阖上书,然后拿着自己的粉色保温杯,去教室后面接水。
歌声接近尾声时突然被切断,广播里,下一首歌却迟迟没有来,教室里突然安静,陈欣打开水龙头,水泻入保温瓶中,整个教室只有这一点水声。
广播里再度传来宋含章的声音:接下来请同学们欣赏诗朗诵《拿什么留住你》。
“我给你瘦落的街道,绝望的落日,荒郊的月亮,我给你一个久久的望着孤月的人的悲哀,我给你我已死去的祖辈,后人们用大理石祭奠的先魂……”
听着这熟悉的语调,陈欣骤然望向广播,不仅是她,教室里剩下的七八个奋笔疾书的同学都抬起了头。
“这是……许为?”段成仁那笔指着广播,瞪着溜圆的眼睛扫一圈在座的其余几人。
“卧槽,”辛文站起身,激动道:“就是他,他什么时候混到广播室去了?”
“我给你我的书中所能蕴含的一切悟力,以及我生活中所能有的男子气概和幽默,我给你一个从未有过信仰的人的忠诚,我给你我设法保全的我自己的核心——不营字造句,不和梦交易,不被时间、欢乐和逆境触动的核心……”
陈欣呆呆地听着,许为的声音并不多么惊艳,也不富含感情,甚至可以说远不如许耀那般铿锵有力,或圆转自如,但他有他的真诚,不含任何技巧的真诚,某种程度上,如同陈绮贞的歌声。
一个是少女的歌喉,一个是少年的朗诵。
广播室里,许为看着笔记本上自己抄写的这首博尔赫斯的诗,对着话筒,不急不缓地念出来。
当初袁老师的“课前十分钟”,陈欣和林芸提议以爱为主题进行的节目表演,林芸唱了林宥嘉的一首歌,王浩然变了个魔术,陈欣朗诵了一首《致橡树》,表达她的爱情观,而许为准备的就是这首诗,他要表达的是“给你一个从未有过信仰的人的忠诚,不营字造句,不与梦交易,不被时间、欢乐触动的核心……”818小说
可惜那时因为班主任怕同学们学着谈恋爱,立即叫停了这个节目,他没机会在全班面前朗诵出这首诗。
许为最近一直在跟宋含章接触,通过她的推荐进入播音室,被老师认可,而每个新进的播音员都要试音,也即在广播台念一段稿子或一首诗,而许为就选了这首。
播音室里只有宋含章和许为,宋含章坐在一旁看着他,如果说之前她只是对许为很有好感,但现在她觉得自己爱上了他。
在宋含章眼中,许为桀骜不驯、不服管教、不惧权威,可是这样一个人,居然在广播台认真而笨拙地念起一首情诗,没有人不想被他对着念这首诗……
教室里,陈欣静静听着这首小诗,没注意到保温杯已经装满了,直到水溢出来滴在手上,她才发觉,于是赶紧打上水龙头,缓缓端着保温杯送到口边,将满溢的水喝了两口,然后盖上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