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车慢悠悠驶进了大山边的牛家村里,目之所及处阡陌田园,狗吠鸡叫,女人的灶房大多都起了炊烟,男人们也从田地里出来,准备回家吃饭去了。
在村头的老槐树下跳下车,萝涩将那一两银锞子塞给牛奶奶,其中两百个大钱是还她的,另还想请她寻木匠做一辆手推的太平车,买几个大一些的酱菜缸和坛子。
“哪里用这么多哟,我不过借你一串钱,算上之前托我买的茴香料那些才……”
“奶奶,打我在牛家村住下您就一直照料着我,亏着您我才没饿死,我记您的是救命之恩,这些钱才哪到哪啊,您放心拿着便是!”
牛奶奶听着窝心的很,满脸堆着笑意,见百般推辞不过也只好收下了。
“诶诶,好孩子,那我替你去办事去,木匠和小铺子那我都熟儿,一准给你办置齐全,保管又省钱又好,余下的铜钱我再给你送回来!”
萝涩笑着送牛奶奶走,心下想着:她一个外来穷户拿着个银锞子去办置物什,难保叫人眼红惹出许多是非来,托着奶奶她放心些。
可她万没有想到,牛奶奶哪有她这般谨慎的心思?满心都念着萝涩是个能挣钱、心眼好的孩子,碰着谁都要絮叨夸奖一番,只恨这闺女不是自己家的孩子,这般孝顺体贴她个老婆子。
好心办坏事,等萝涩牵着兜子慢悠悠的走回村里,路上殷勤与她打招呼的人,竟像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
“哟,这不是萝涩嘛!萝涩呀,咱可都瞧见啦,这么些辣豆皮能卖一个银锞子呀?那可是整一贯钱呐!”
“就是,我家老牛进城做工,一日不过二十文,这满打满算干一个月也没她一日挣得多哟!可羡慕死我们咯”
等男人回家的三两个婆子看见萝涩,忙上去围住了她,口里叽叽呱呱一顿说,眼里藏不住的羡慕之色。
“呵呵,各位婶子哪里听来的,今儿生意虽好,可我不懂规矩惹恼了巡街的差爷,叫他白抢去一满罐小鱼仔和不少大钱,有啥可羡慕的”
萝涩躲避不过只能硬着头皮敷衍道。
“真哒?真叫他抢走啦?”胖女人嗑着瓜子,一听还有这么桩事呐,顿时来了兴致,眼里难掩痛快的神色,嘴里假模假样的安慰道:“这可糟心,不过也正常,谁人挣钱能这么容易呀”
“你可别骗我们呐,村里都传遍了,说张铁匠家的牛老太婆拿着个银锞子到处夸奖你能干呢!要不你把方子也透给我们知道知道,都是一村人,有钱一起挣嘛”
萝涩暗叹了一声:“你们弄差啦,牛奶奶今日进城去看牛长庚了,那银锞子是牛长庚码头的东家给的,托奶奶上村里办置些东西的,本没有什么方子,将那黄豆磨上一磨,煮出一层豆皮来,放些茱萸花椒就成了”
萝涩知道做法是藏不住多久的,不如大方告诉她们,可最关键的辣椒,是她们谁都没有的。
“哼,我早说了吧,凭她个丫头片子倒腾些零嘴,就能挣那么大的钱,就你们这帮咋呼娘们成日起哄架秧子,没趣儿!”一个瘦棱棱的女人啐了一声,冷笑着走了。
剩下的讨了个没趣,作鸟兽散,各自回家看顾灶火去了。
萝涩与兜子无奈对视一眼,她俩也回家去咯。
回到家,萝涩让兜子先去灶房把火生起来,她去后院把晒着的干辣椒收了。
刚进后院,便见晒辣椒的大筲箕翻倒在地,里头晒着的干辣椒少了一大半,连种着的几株辣椒也叫人连根拔了!
这是谁干的!
萝涩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隔壁牛贺。
她忙沿着低矮的院墙查看,这墙坍了一段,又矮又不牢靠,高一些的男人一翻就翻进来了。萝涩想着大概是牛贺翻墙进来偷走的。
突然,她脚下一滑!一屁股坐倒在泥上,抬眼望去,这才发现原来北墙根上有个偌大的狗洞!那洞用杂草掩着,平日里不细看还发现不了。
她按着狗洞位置跑去院后头看,入眼是牛贺分给她的那块菜地,上面才种下的一拨菜,却叫人踩得稀烂。
她拍了拍衣服上的泥土,抬头四处环顾,倏然见一个熟悉的人影,看着倒像是牛贺。
“牛贺?”
他穿一身短打身后带着背篓,正迈着大步往自己家后院门走去,听见萝涩喊他,十分惊慌失措,头也不回的撒丫子就跑。
果然是他!
萝涩气上心头,奋起直追,好嘛,平日里无赖耍泼也就罢了,现下开始学人偷东西!看我不喊得人人知道,黄了你的亲,哪家姑娘肯嫁你,也算她自愿进火坑了!
“抓小偷!抓小偷啊!”
一听这话,牛贺腿更软了,叫泥梗绊了一腿,摔出半丈远,他的背篓翻倒在地上,滚出不少白崧和豇豆来。
萝涩快步追上去捡起背篓仔细翻找,独没见着辣椒的影子,这就奇了怪了:难道不是他偷的?那他跑什么跑?
“你别喊你别喊,我只是顺手拿了些菜,只当这菜地还是我的呢”
牛贺讨好笑笑,他本是泼皮无赖,只是牛家村里最是不齿偷东西贼子,要被人戳一辈子脊梁骨,儿孙都抬不起头来,所以抢占人房子的时候他不惧,偷东西的时候他慌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