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长陵也没管他,由着他在小破屋操持,自顾自的拉了王遇之往寺里来。
这会儿许渡那头忙活完了,便寻着往明昭寺方向来回崔长陵的话。
他刚近了前,一眼瞧见觉痴,也正赶上觉痴察觉到又来了人,便下意识的扫过去一眼,两个人就那样四目相对上,这回却是觉痴赶忙挪开了眼。
许渡眉头一拧,总觉得那双眼,是在哪里见过的。
他未及细想,崔长陵瞧见了他:“都忙完了?”
“是,都交代了,等过后回了府衙,就能验看尸身了。”许渡一面回他的话,一面却又把视线落在了觉痴身上,“这位是?”
觉痴也不等着崔长陵介绍,自己同许渡拜了个礼,只是再没看他一眼:“贫僧是明昭寺的主持,法号觉痴。”
“方丈大师,一直都住在明昭寺中吗?”许渡这话是下意识问出口的,却令崔长陵感到意外,便多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觉痴因低着头,有意避开许渡的目光,便没有看见,只是匆匆回他:“是,一直都住在这里,从小就住在这里了。”
从小……那这份儿熟悉感,从何而来?
许渡绞尽脑汁的回想,他长这么大,可从来没到明昭寺来上过香,就连阿娘和家中的妹妹们,上香也不会到明昭寺来。
崔长陵不知想了些什么,盯着许渡打量了很久,目光又在他与觉痴身上来回游移,好半天,他叫了声方丈:“方丈既说这会断了寺中香火,这样对佛祖不敬的事,我等自也不敢做,这些人,我会撤走。”
觉痴好似很意外,但仍旧是平淡着语气一个劲儿的道谢:“多谢贵人了。”
王遇之站在旁边分明有话说,崔长陵却把身形一横,在他面前挡了一把。
这意思再明显不过,王遇之便盯着他的背影直皱眉,就是没再把那些话说出口而已。
觉痴是半步都没有迈出寺门的,他想办的事儿办成了,就又匆匆告礼返身回了寺中,只是身形落入崔长陵眼中,颇有些落荒而逃的姿态。
为什么呢?就因为许渡的突然出现吗?
方才一直气定神闲的觉痴,为什么在看见了许渡之后,显示出了莫名的慌张呢?
崔长陵抿着唇角回头看许渡:“你认识觉痴?”
许渡自己也愣了:“不认识啊。”
崔长陵眉峰越发聚拢成了山:“那你刚才怎么那样问他?你也瞧出来了吧,他好像很怕看见你。”
第二百一十九章是他
许渡因并不知晓先前觉痴是什么样的态度,是以眼下崔长陵说落荒而逃,他就有些摸不着头脑。
“落荒而逃,是从何说起的?”许渡眼睛闪了闪,“我之所以那样问,只是因与他四目相对时,觉得莫名眼熟,但我真不认识他,也从没见过他,更不曾到这明昭寺来上过香。但是令君知道,我们家是经商的人家,家中爷娘就都信佛法,我呢干了这行当,对神佛自也心存敬畏,以前也就没少进寺门拜菩萨,想着这位方丈大师,是不是从前在别的寺庙投身过,才会有此一问。”
“他说自投身佛门以来,便在明昭寺了,一转眼数十年过去,他现如今才做了明昭寺的方丈。”王遇之接过了许渡的话,“你是看走眼了吧?”
许渡挠了挠后脑勺:“也许是吧……就是觉得奇怪,分明就没见过的人,怎么会那么眼熟呢……”
他低声喃喃,王遇之就没再当回事儿,只是拉长了脸又去瞪崔长陵:“你顺着觉痴的话,要把人撤走,那这明昭寺就不查了?”
“查,当然查。”崔长陵意味深长的扯了抹笑,“你去交代一声,让他们全都撤到暗处,别给人瞧见,悄悄地盯着明昭寺的进出,再找几个机灵的、身手不错的,潜入寺中,盯紧了觉痴,我倒很想知道,许渡为什么会觉得他眼熟。”
王遇之倒吸口气:“许渡也许就是看错了而已,你怎么……”
“你从前经常看错人吗?”崔长陵打断他的话,扬声去问许渡。
许渡径直的摇头:“基本上不会的。好些时候,我们这样的庶族出身,若是一时说什么见了面觉得很熟悉很亲切,只会让人觉得是套近乎,而且我也确实没有过这种感觉——建康城中士族郎君也好,贩夫走卒也好,各式各样的人那么多,我为着在廷尉府当差,这些年大多都见过,真没有人叫我一眼看了,就觉得莫名熟悉的。”
而且那种熟悉感,并不是似昔年旧友,而是……许渡仔细的回想了下,又添了两句:“我与觉痴四目相对时,莫名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