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觉得,她是无辜的吗?”
郭闵安想了很久,才缓缓摇了头。
黎晏频频点头:“可你派人把守在魏府之外,已有两个月之久,如果还是不能尽早查清,难道打算一直这样耗下去?郭大人,城中百姓的嘴,你能堵上三五日,总不可能堵上三五月吧?况且你不往京城闹,只怕总有有心人,会将此事闹到京城。”
他定睛过去,面无表情,只是声音透着清冷:“所以我才告诉你,那玉佩是假的,至于为什么——元乐和阿鸾是打闹着长起来的,弄了个假玉佩吓唬她,原只是个玩笑,这事儿我知道,只是没告诉阿鸾而已,也是怕说了,元乐又要胡闹起来,弄得彼此不得安生,只叫阿鸾以为那东西是真,好好的收着也就是了,却没料到又生出这样的事情来,闹成了目下这样。你瞧,我给了你台阶,你却不愿下,那我倒想问问郭大人,你有什么良策,能尽快解决此事呢?”
郭闵安心一沉。
果然,齐王殿下的心里,最要紧的还是魏家,不,其实也只是魏二姑娘而已。
他不愿意事情长久拖延,怕之后再生出什么变故,真惊动了京城,就棘手难办了。
但要叫郭闵安就这样收手,他也是不情愿的。
那东西丢了,难道就不管了?总不能把魏家的人放出来,他们还大肆找玉佩下落,那才更招人话柄呢,况且如今既知道魏家一定有古怪,就更不能轻易放了他们家的人跟外头的人接触。
当日事情一发生,他就下了令将魏家上下全都禁足在府中,不许任何人出入,饶是如此,还有蕙仙失踪之事被安排的如此缜密周详,要把人放出来了,还不翻了天吗?
“殿下,下官明白殿下的意思,也知道此事最好的办法,是不了了之,别惊动了京里,在下官的治下,出了这么大的事,下官也难辞其咎,且两个月过去,玉佩仍然下落不明,真闹到御前,下官这个知府,恐怕也就做到头了。”
郭闵安一面说,一面叹气:“但您叫下官收手,只当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下官实在做不到——放了魏家的人,恐怕那玉佩,就更找不回来了。”
黎晏没想到他这般不识好歹:“那你打算怎么办?你现在扣着魏家的人,牢里也还关着她们内宅的丫头们,不仍旧一筹莫展吗?你也知道不能闹到京里去,那你说说,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这是个很复杂的问题。
郭闵安抬眼看了黎晏一回。
如果没有这位殿下,他大可以将魏家一干人等一一传到堂上来问话,一次不成就两次,两次不成就三次,魏子期和魏鸾是可以排除嫌疑的,但余下的人,谁也跑不了。
没有一个清白的人经得住这样的折腾,尤其是素日里在高门中养尊处优的人,不管是章氏,还是魏鸢,哪怕是那个不成器的魏子衍,受不住的。
其实他最怀疑的是魏业,只是到如今也没想明白魏业的动机和用意而已,如果要算起来,也只有魏业,能经得住衙门一次次的传问。
这是个比耐性的事儿,而郭闵安自问,他有这个耐心,也绝对耗得起。
可是有了这位殿下——
郭闵安抿唇:“下官想传唤魏家的人上堂。”
“魏家的,什么人。”
郭闵安听着黎晏语调还是平平,但那语气中分明有迫人的寒意,他下意识的躲了下,却又定稳住心神:“魏家大爷和魏二姑娘跟着殿下去了湖州,自然也就排除了嫌疑。魏家那位二爷,此事既牵涉章夫人,他没理由害自己的亲娘,即便传唤,下官也只需审问他一堂,也就足够了。至于魏大姑娘和章夫人……魏家那位大姑娘,是从一开始就知道齐娘见过蕙仙的事的,可是在出事之后,她绝口不提,且再三的叮嘱祺玉,不要对任何人说起,殿下,其实从一开始,这位大姑娘就是有嫌疑的。”
这是把矛头指向魏鸢了?
黎晏一扭头,正好撞上郭闵安审视和打量的目光。
如果不是这一眼,他几乎真的就信了,在郭闵安心里,认为魏家宅中嫌疑最大的那个“鬼”,是魏鸢。
他扬了唇角,那弧度拉的并不大,但却足够郭闵安看见他面上笑意。
黎晏笑着,很久都没有说话,就那么定定的看着郭闵安。
郭闵安叫他看的心里发毛,分明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走过的路,都未准有他吃过的盐多,可也不知怎么的,他静静地坐在那里,一言不发,便已然令他有了压迫感。
他刚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不料黎晏已沉声叫了他,他一愣,只好听黎晏后头的话,可是黎晏的话,却令他一阵心惊。
只见那边黎晏坐正身子,目光仍旧未曾郭闵安身上挪开,上下嘴唇一碰,声儿悠悠飘出来:“你想审的,是魏鸢,还是魏业?”
轰——
郭闵安脑海中一声闪过,登时如遭雷击。
他居然知道,他居然就这样说了出来!
“殿下,下官……”
黎晏一摆手:“我知道你害怕什么。”
他始终噙着笑,面上的表情是没有变化的。
在郭闵安的眼中,为着魏鸾的缘故,只怕他对魏业也会诸多袒护,毕竟魏业出了事儿,魏鸾是一定跟着焦心的。
可只有黎晏自己心里最清楚——魏业到底是不是魏鸾的爹,现在都得两说着,这次的事情这样古怪,他头一个怀疑的就是魏业,现在看来,他的直觉也没出什么错,毕竟郭闵安这个老刑名出身的,不也暗地里怀疑上了魏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