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有,”沈瑜的指节敲击在账册上,发出很轻的声响,她漫不经心地说,“家中的铺子有些多了,等过几日,我会酌情关掉两间商铺。”
赵让谦的思绪还在账册上,没想到她突然就调转了话头,下意识地说道:“关哪两间?”
话都说出口,他才意识到自己问了个蠢问题。
果然,沈瑜凉凉地笑了声:“那自然是看他们的账册做得怎么样。”说着,她又补充了句,“对了,你告诉那些掌柜,让他们在重新做账册之余,再抽点时间定个规划出来。譬如今年在生意上可有什么想法,年底又能进账多少银子……”
“总而言之,这些都会被列入最终的考较中去。谁做得不好,那谁的铺子便收回府中,掌柜的也尽可以收拾收拾,回府来做些粗使活了。”
这些人不是觉着法不责众吗?
那她就抛出饵来,先引得他们“自相残杀”一番,再说其他。
沈瑜又提了两桩旁的事情,便打发了赵管家,他刚一离开,后脚宋予璇便进了门。
“你来了有段时间了吧,怎么不进门?”
沈瑜方才便见着门外有鹅黄色的衣角一晃而过,但那时正在训斥赵让谦,并没放在心上。如今见了宋予璇,才意识到那时便应该是她。
“我见你这里有正事,便想着等你料理完,再来打扰。”宋予璇一见这桌上的账本,便觉着头疼,又夸了沈瑜一句,“阿瑜,你真厉害。”
她方才是在门外旁听了沈瑜训赵管家的,虽不能全然理解沈瑜的用意,但单看着沈瑜训人之时的气势,便足够让她佩服的了。
沈瑜一哂:“你娘才是厉害的人。”
“没,娘素日是不管这些事情的。”宋予璇道。
果然如此。
沈瑜无奈地摇了摇头,她随手翻了页账本,忽而想起一桩事,问宋予璇:“这账本中所提的津西院是什么地方?我看着,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大笔的银子拨到那边去。”
“津西院啊,那里住的是大哥收养的孩子。”宋予璇叹了口气,“他们父亲战死沙场后,若是母亲还在,大哥便会每年让人送些银钱,若是家中无人,便接到京西别院去养着。大哥每次回京,都会到那边去看他们,我偶尔也会过去看看。”
说着,宋予璇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眼含期待地看向沈瑜:“阿瑜,你要不要随我去看看?”
沈瑜看着她这模样,到底没忍心拒绝,再者,她也的确有些账目上的问题要去核实一二,便应了下来。
这津西院也在京城中,只不过地处的位置有些远,毕竟将军府是在官宦世家云集的兴鹤长街,可津西院却是位于平民百姓聚集的住处。
马车在津西停下,再往里走是曲折的胡同,路口还有小商贩摆的摊子,实在不便马车进入。沈瑜随着宋予璇下了车,打量着四周。
“这里住着不少孩子,起初还只是一个院子,后来人多了……”宋予璇顿了顿,又忍不住叹了口气,“大哥便又另买了个大院子,给他们居住。”
人多了,也就意味着失去父母的孩子更多了。
沈瑜也不由得被她带得有些感伤。
不过这份感伤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就被津西院这边的情景给打破了。
还没进大院之时,沈瑜便听到了里面吵吵闹闹的声音,细听之下,不像是争吵,倒更像是起哄。
正犹豫着,便见着一位梳着双丫髻的小姑娘出了门,她一手拽了一个男孩,硬生生地把两人给拖了出来,然后扔到了门外的大柳树下。
小姑娘拍了拍衣袖上沾的灰,又气势汹汹地一手撑着腰,一手指着那对难兄难弟,冷哼道:“你们不要打了,加一起连我都打不过,丢人不丢人?”
沈瑜:“……”
她突然想问,宋将军在给这边银钱的同时,是不是忘了还应该派个管事嬷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