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妈妈却依旧不满,皱着眉道:“你有自个儿的屋子没有?”
绿娥是个三等,住的是大通铺,那个地方,张妈妈看不上眼,可她到底不是松龄院的人,不好对其他丫鬟婆子指手画脚,便只吩咐绿娥:“你去瞧瞧,哪个姑娘妈妈方便,让你们姑娘先坐下来吃些茶。”
绿娥哪里会有这样的胆子,她就算是被拨给了淳珊,一时也不敢在松龄院里摆谱,去求人,她真不知道去求谁。
张妈妈以为绿娥不做事,嘴上越发不好听了,声音也更加大了起来。
宝莲一直瞧着那边动静,张妈妈大呼小叫,说的话连她都觉得好笑,只是这动静一大,楚维琳睡得就不怎么踏实了。
这个张妈妈,真是晕了头了!
宝莲不满,干脆放下蒲扇起身往外走,可段嬷嬷在老祖宗跟前,葛妈妈此刻也不晓得去了哪里,她想寻个能主事的人出来,眼睛转了一圈也没寻到。
“这么点事情都做不好,还指望你们伺候好姑娘?”张妈妈提声道。
宝莲叫她的声音闹得头大,想到楚维琳还睡着,快步过去,压着气,道:“张妈妈,我们奶奶在歇午觉。”
张妈妈没想到宝莲在这里,干巴巴笑了笑:“宝莲姑娘在呢,这有身子的人呐就是嗜睡,奶奶歇午觉真是要紧事,我们姑娘也是双身子,别说躺着了,连坐一坐的地方都没有呢。”
宝莲素来不喜与人说些置气话,道:“西跨院不是在收拾了吗?妈妈等一等吧。”
“姑娘这话说的,我等一等算什么?我们姑娘不好等呀。”张妈妈转了转眼睛,问道,“五奶奶那儿,能不能先让我们姑娘坐一坐?反正西跨院也收拾好了,也就一会儿的工夫。”
这般厚颜,饶是宝莲也没有想到。
淳珊脸上白了白,拉着张妈妈的袖子摇了摇头:“娘,这怎么可以。”
张妈妈怒其不争,瞪了淳珊一眼,又与宝莲道:“对了,姑娘知不知道,水茯姑娘的那个弟弟,啧啧,就今儿个早上偷溜出去耍,结果撞倒了人,害得人家腰间的一块玉碎了,说是要赔三十两银子呢!水茯姑娘哪会有这么多闲散银子,姑娘与她说一声,我的钱要给我们姑娘采买些东西,可匀不出银子借给她了。”
宝莲只觉得胸口一闷。
从前水茯借张妈妈银钱的事情她是清楚的,最后一回来讨要时,张妈妈趾高气昂,别说水茯有气,她们一个院子里当差的,多少都有些同仇敌忾的意思。
且不说水茯家里是不是出了事情,便是真缺钱,哪里还会去和张妈妈开口?张妈妈说这话,是故意旧事重提,想叫宝莲知道,上一回楚维琳都不会把她得罪惨了,想叫宝莲让上几分。
宝莲气得肝疼,明明是奶奶直接了当解决了张妈妈,怎么叫张妈妈说起来就像是奶奶让着她几分了?
真是给脸不要脸!
宝莲怒极反笑,道:“是该采买些东西,淳珊姑娘双身子,自是与原来不同了。只是我们奶奶歇觉时不喜欢边上人多,我也不敢惹了奶奶不高兴,妈妈知道的,奶奶金贵着呢。”
张妈妈哼哼道:“五奶奶肚子金贵,我们姑娘的肚子,老祖宗也极其看重的。”
“那是自然,这要是个哥儿,那就是长房的长孙儿了。”宝莲挑眉,道。
长房长孙,这几个字落在张妈妈耳朵里格外合心意,就是长房长孙,她才觉得腰板儿更直了。
“哎,却不是个有福气的,”宝莲叹息一声,见张妈妈瞬间得意笑容僵在脸上,她嗤笑一声,“这要是个会投胎的,早脱胎到三奶奶肚子里去了,长房长孙,比起长房嫡长孙,那可是差了十万八千里了,我都替这孩子可惜,妈妈你说呢?”
“你!”张妈妈气得几乎跳起来。
淳珊涨红了一张脸,嘴唇动了动,到最后也只是垂下了头。
“妈妈,你在六太太跟前也是这么说话的?不能吧?”宝莲冷声道,“这儿可是松龄院,你在四房里对主子们毕恭毕敬,却跑来松龄院里大呼小叫指手画脚,是个什么规矩道理?这会儿不单单是我们奶奶歇着,老祖宗也歇着呢。老祖宗未起,六太太来了也只能在外头候着,你一个仆妇,倒是真能耐!”
张妈妈被这牙尖嘴利呛得瞪大了眼睛,扬手就冲着宝莲打去,被淳珊死死拖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