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留蕴发现她的心又冷了点,硬了点。
原来人就是这样变的,不管得已,还是不得已,命运和时光总是会推着她往前走。
齐留蕴无意跟人痛诉什么,她跟义嫂宣许氏提起这事来,也只是想从她身上看到点不一样的东西,哪怕只得到半句类似肯定的话也是好的,而这厢许双婉也给予了她想的反应,她的心便踏实了下来。
此时她再清楚不过,她有自己的道要走。
她再开口,都是儿女跟圣上之间的玩笑事,许双婉见她略过,也顺着她的话意聊了下去,俩人之间也相谈甚欢,等宫人来说要开午宴了,两人还有点意犹末尽,也是不禁相视一笑。
活着的人身上都有痛点,还是说说琐事,谈谈风月,多讲讲无关痛痒的话来的好。
这夜侯府一家到傍晚才归家,到了晚上还有人上门来拜年,许双婉听着宣仲安让人去叫洵林见客,她忍了又忍,把他轰出门去了。
宣相气得在门口叫嚣要去睡书房,这夜他见完客还真是去了书房,许双婉去请他,他还斜眼看她,问她:“你的骨气呢?”
许双婉可没他那般有骨气,便道:“一遇见你,就没了。”
宣仲安忍俊不禁笑出来,一看他的气势笑没了,又板着脸把笑憋了回去,冷道:“我说不回就不回。”
许双婉为着他的面子,便同他睡在了书房。
书房简陋,宣仲安压根就从来不睡在这边,床榻哪有自家寝卧的舒服,遂宣相睡到半夜,就背着夫人往回撤,下人们被他折腾都起了,一路提着灯火照着路,就怕摇摇晃晃背着少夫人的公子爷出事。
这事闹得听轩堂那边都知道动静了,洵林被长随叫醒听说了此事,拍着床铺叹道:“我这哥哥,折磨我不够,折磨起嫂子来了。”
望康半夜也被外面的声音惊醒,等父亲背了母亲回来,小长公子板着脸背着手,对着父亲痛心疾首就是一句:“你什么时候才能稳重点?”
“你等着,我明天收拾你。”宣仲安困得很,打了个哈欠进门去了。
这一通闹,夫妻俩睡到将将辰时才起,这还是宣仲安先醒过来的,他一醒过来就觉得不对劲,发现他家婉姬还没醒。
她都是比他早醒的,宣仲安摸着她的头叫醒了她,才发现她有点发热。
这一大早,沁园就鸡飞狗跳,好在下午少夫人精神尚可,头也不热了,沁园的下人才松了口气。
但也因着此,初八皇庙的祈福日宣仲安没去,而是让洵林带着望康跟钰君去姜家,跟姜家的人一道去了。
姜家那边知道是许双婉身体欠妥,忙着了人来问。
许双婉这两年也是发现她的身子没以前那般好了,她以前很少有什么头疼脑热的,但现在稍不注意,就很容易生病。
她也很注意她这身子,也是怕她有个什么事,家里乱不说,且她丈夫在她生病的时日里脾气还特别大,天天火冒三丈,逮着谁就骂谁,让谁都不好过。但她再注意,也难免有注意不到的时候,这次算是她家长公子自己闹的,也就难得他这次没生下人的气,不过倒是生起了自己的闷气来,更是冷着脸不说话,知夫莫若妻,许双婉知道他这性子,所以就算这次其实也没怎么病,身体还算好,他说不出去了她也没出去,就跟着他窝在床上陪他睡了半天,又跟他看了半天的书。
宣仲安到晚上见她精神不错,风寒看来不会发作,才算是放了心,等儿女们回来这才有了个笑脸。
见他总算知道笑了,望康跟钰君也都是长松了一口气。
他们还小,也就不懂得他们父亲心里对他们母亲的愧疚。
因着许双婉这一小病,宣仲安好几天都腻在沁园不出去,等到十二日要上朝了,这天半夜许双婉给他穿好官服送他出门的时候还松了口气,“可算是能上朝了。”
宣相一时半会都没听明白,愣然道:“这上朝还能改日子?”
“嗯,不能改,不能改的好。”
宣仲安这次算是听明白了,拂袖而去,不过他出了门一会,许双婉又见他大步进了门来,就见他朝她微笑,略抬了点下巴,很是矜持高贵地与她道:“让夫人惦记了,为夫今年身上公务不多,就是夫人不愿意,我在家的时日也是颇多的。”
说着走到门口,朝她呲牙,“烦我也没用。”
许双婉被他逗得掩嘴笑,出了门去,又听他在前面大声道:“莫要跟上来了,风大。”
但他走了几步,再回头的时候,就看到了她站在廊下,朝他微笑起来。
昏黄的灯笼下,她的面容她眼睛温柔似水。
宣仲安看了她好几眼,才肯抬手与她挥别,“进去,我晚些就回来。”
许双婉颔首,欠身朝他微微一福,含着笑看他出了门。
光阴似洪流,寒尽又一年。
她不言岁月短,只待良人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