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时候,今天休值的福娘也被派去叫她的人叫过来了,福娘一到,有了这个极会哄孩子的老人在,宣姜氏心下松了口气,温柔地朝儿媳妇一笑,“那你去忙罢,放心,我会带好望康的。”
听轩堂这边许双婉已经快快安排好了,这时朝婆母一福身,就去了。
她没跟往常一样脸上带笑,人甚至是冰冷的,宣姜氏也没看出什么来,儿媳妇一往门边去,她就低头绣她的花去了。
许双婉站在沁园的大门口迎的人,沁园的大门种了两排松柏,归德侯府的长公子一看媳妇站在大门口,就跟刚长出新叶的松柏一样翠挺高洁时,长公子也有了一种想挺直腰,跟她一块儿排排站的冲动。
可惜他连腰都挺不起来。
“往里走。”许双婉见到了人,只瞥了一眼,就侧过身让了路。
“是,少夫人。”护卫抬了人进去,长公子还想扭头往后看,只是头一扭,脖子带着胸骨那块一片刺骨地疼,疼得他更清醒了起来。
等一落地,胡大夫小跑着过来的时候,长公子都顾不上欣赏老大夫难得一见的急切,还是扭过了头,看少夫人又没有跟过来。
许双婉跟了过来,但站在门口没进来,听着老大夫在里头不断地说着一些关于伤情的话,听到老大夫唉声叹气地让他闭上眼睛别乱动,要不连眼睛都会瞎的话,她一直忍着没掉的眼泪还是流了下来。
“公子,”老大夫见长公子不闭眼,也是无奈,“您就别乱动眼睛了,这要是出血瞎了,老朽也没那个医术救您呐。”
“少夫人呢?”
“不是跟您说了,门口站着呢。”
“叫她过来吧。”
老大夫无奈地抬头,看向了门口。
许双婉闭闭眼,把眼泪都挤了出来,把脸擦干了,快步进来了:“胡老在给您治伤,我就想着别添乱了,就没过来。”
宣仲安等到看到她,微抬起的头又靠了回去,这才闭上有点看不太清楚的眼睛道:“婉婉我没事,就是身上有点疼,为夫聪明,他们打我的时候我抱着头了,没伤到要紧处,都是些,咳咳咳……”
他的胸口这时候有了他熟悉的温度,熟悉的手替他顺起了气来,宣仲安这才觉得他的头疼已到了无法忍耐的地步,身上更是,他连呼吸都觉得痛苦,连说话也是,他疼的眼泪都掉出来了,但他还是跟她道:“婉婉,我疼。”
他太疼了。
可他也没什么办法,他就是这么个人,有一点机会就会忍不住拿命去赌,去赌那一丝丝的可能性。
京城死的那几千上万的人算得了什么?外头死的那些才是多的,一个州就能冻死几万人去了。
这些消息,送到朝廷来的,一桩都没见。宣仲安也想等着百姓们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造反,把大韦掀了,光想想他都觉得痛快。
可他光想想这痛快也只是一时,在他们造反之前,不知道有多少人会死去,难道这些人就让他们现在去白死吗?
就没个人能做点什么?
所以宣仲安在收到一封信,是他结交的一个旧友给他来的信,信中此人说他最好的一个朋友,一个天才一样的狂生,因为无钱添禾跟他县乡里数千被冻死的穷苦百姓一样冻死在了陋居之后,宣仲安就觉得他想做点什么了。
他想赌大点。
反正都是赌,反正他正好身居那么个要位,何不趁乱他也占点便宜?
圣上不能叫他干了所有的脏活累活,还不给他添点甜头吧?反正宣仲安心下一横,就把赏头自己赏给自己了。
他也没干什么,就是减免了点赋税而已,他们不是说他这户部尚书当得不称职吗?那他称职个给他们看看!
只是,他在老皇帝身上赌对了,却没料到他那些朝廷同僚疯起来跟他一个样,都不是什么讲究人。
真是太不要脸了。
他还没让他们夸他干的好,他们还打他。
不要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