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齐王朝自立国以来,传至齐六世,享国已有二百六十一载。其鼎盛之际,曾令四夷宾服、万邦来朝。
齐王朝享世日久,奢靡之风渐盛。世人都言黄金有价,玉无价。庶民尚知其道,更别言这位及其高位者,谁人都恨不能以金砖铺地玉为梁,更莫说这独登天阙的万乘之尊。
话既至此,可这龙生九子,各有不同,且说这齐六世,虽含金衔玉而生,却天生成就了另一种癖性。不爱金玉爱花木,且尤爱牡丹,独以正红为贵,尊这红牡丹为那独一份的花中魁。并广发赏格,晓谕天下,言若有能进献古籍中失世已久的红牡丹——“火炼金丹”者,可官拜一品大员,赏银千两。
一时间,牡丹花开满盛京,千金难买红一窠。坊间戏言:潭府灯光明如火,原是牡丹压枝重。
那公卿贵胤者,便广圈花农花匠,遍植牡丹,任它姹紫嫣红香满园,独寻万花丛中红一点。
那寒门薄宦者,便巧使小权,暗寻机窍,压索下官辈,进献名花异草,以供进上而得圣目。
那平头小民者,更是不理耕织,抛家舍业,入驻深山,暗寻那奇根异种,只求一朝翻身跃龙门。
这些杂语闲谈所言者,实不及其实景之万一。那买花的,家业凋零;那赌花的,失了阴鸷;那养花的,金银散尽;那寻花的,命丧深山。真真皇帝一旨下,殃及万民不知祸,天怒人怨倏然至,载舟之水风浪顿起。
就这般,斗转星移,时日如飞,展眼已是宣文十年。承天府尹仰叩天恩,上书奏请供献上品牡丹黄楼子一株,望圣上金允。齐六世大喜,着其即刻进京。
骑都尉萧彦领旨赶赴承天府,护卫承天府尹长行入京。
谁知行至金陵一带,路遇流寇悍匪,萧彦等人虽竭力抵抗,但怎奈对方人多势众,终落了个花失人亡,无可了局。这既失了牡丹,萧彦一行人自是不能回京复命。眼见归期日进,众人欲进不得进,要退已无路。
这萧彦素有大志,怎肯因失花一事前去就死。加之自其从官以来,眼见齐朝因广植牡丹一事,朝野上下早已怨声载道、民不聊生。当此,盛极一时的大齐王朝,竟渐次露出了那下世的光景。
萧彦便因此萌生了取而代之的念头,加之追随他左右的从将谢嵩、赵恒、程雍等辈,亦纷纷建议起兵,以举大事。就此,萧彦于宣文十年四月,在金陵宣布起事,史称“金陵之变”。
同月,一封八百里加急文书呈至御前,齐六世朱笔批阅“鹪鹩巢于深林,不过一枝;偃鼠饮河,不过满腹。”认为萧彦之辈,不过蜉蝣之类尔,朝生而暮死,不以为意。
合该大厦将倾,天道如此。自萧彦金陵起事募兵,不过数旬间,已聚众数万。自此,整个大齐境内,犹若飞石投潭,水纹回旋渐散。
至宣文一十二年,各地打起反齐旗帜,割据一方的起义之军,已达六七支之盛。同年,四支起义之军以“废齐王而代为王”为号,举兵直击圣京。萧彦以时机未到,当缓缓图之为由,按兵不动,屯兵于金陵,暗充府库,广结豪杰之士。
同年,大齐朝廷派兵南下,镇压反贼,与四支起义之军会战于曹州。
不过一载,及至宣文一十三年,风浪渐平,数支起义之军溺毙于史河洪流之中。萧彦被迫领兵辗转各地,再做他图。
及此,名震一时的反齐起义,骤然跌落低谷。齐六世大喜,于同年元宵之际,圣驾光降南城楼之上,遍洒铜钱霜银,与民同乐。齐王朝渐次地迷醉于河清海晏、时和岁丰的盛世虚景之下。
寒来暑往,时至宣文一十七年,起义之军只余几股流寇残兵负隅顽抗,仍做垂死之争。就在此时,当朝黄阁邵文叔亲领一待诏入金銮,进献一株枯枝牡丹,并一海上之方。言若能遵循其法,便能培育出“火炼金丹”。
齐六世喜从天降,不顾众臣劝阻,执意而行。时至此时,缴清流寇残兵之举,被迫中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