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那一瞬间像是被定格住了,屋子里安静得都能让她听见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就像窗外凛冽的寒风一样,狂吹不停,躁动不止。而他轻浅的呼吸声从彼端传来,也让她紧贴手机的右耳变得发热、滚烫。
“当然。”像是过了一年,又或者是漫长的一个世纪,他的声音才宛如从旷古远山传来一般,那么悠远,那么动听,“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挂断电话后,她便发了一条微博。
巩心龙:木头说,他还没有女朋友,那是不是意味着我有机会啦啦啦?!哈哈哈哈哈哈哈……
“巩心龙”是她的微博id,是她绞尽脑汁想出来的一个名字。而她的粉丝也像是领悟到了个中精髓,称她为“恐龙大大”。是的,她有一批小粉丝,没有很多,两三万而已,而且大多是满怀春心的妹子,至于原因,大概是因为她时不时在微博上用文字撩妹吧。
在梓城另一端某家酒店的贵宾房里,展亦清正坐在软皮沙发上,长腿随意交叠着,神色淡然地看着置于膝盖上的电脑。他正在翻阅助理孙遥发过来的工作文件,内容并不繁杂,可是他却看得极其细致和专注,没有放过哪怕一个毫无存在感的细节点。
许是看得有些久了,他用手捏了捏微微胀痛的眉心,然后又欠了欠身子,端起放置在桌上的咖啡,轻轻抿了一口,正打算放回桌上时,手机铃声便响了起来。
看了看来电显示,他便按下了接听键。
“亦清,你不是说今晚回来?”电话彼端传来女声,轻细温婉,听起来让人觉得很舒服。
声音的主人叫做展言贞,是展亦清的表姐——他的舅父展如鹏的女儿,但是外人并不清楚他们的这层关系,而是一直把他们当成亲姐弟来看待。
“嗯,临时有事走不开,可能明天才能回去。”说完他又小抿了一口咖啡。
“发生什么事了吗?要不要紧?”展言贞听闻有事,便忍不住想要关心。
展亦清的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皱,想着如何作答,但最后仍旧是言简意赅的两个字:“私事。”语气里带着若有若无的疏离感,意思是你不用过问。
他就是这样,平日里,无论是对陌生人还是生意合作方、朋友,甚至是对亲人,他始终给人以一种清冷而疏远的感觉,所以于展言贞而言,他这样的态度倒也是见怪不怪了。
“既然这样,那你明天早点回吧。”再次开口时,她的语气也变得淡淡的,“后天就是爸爸的生日了,你回家一趟吧。”
展亦清静默了片刻,似是在沉思,而后才慢条斯理地应了一声:“好,我尽量。”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展言贞看了眼黑下去的屏幕,轻轻叹了一口气,然后抬头,看着坐在对面的展如鹏:“他说有私事,今晚回不来。”
展如鹏用手轻轻敲打着沙发上的扶手,哑着声音道:“他真的在梓城?”
她嗯了一声:“孙遥是这么说的,他只在荀市待了一天,第二天一早便去了梓城。”
“为什么?”
她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不清楚。
“唉,这小子,该不会还是放不下过去吧?”良久,展如鹏这么叹了一句。
被展言贞的一通电话打断之后,展亦清就无法像先前那般专注于工作之上了。
刚刚她问他发生什么事的时候,他怔了一下,并不是因为她问得突兀,而是自己还真的是一时半会儿想不出来到底所为何事。直到最后想起时,才知道自己是因为一个莫名其妙的“约定”而留了下来,不过事实上也是私事一桩,所以没必要跟她说。
柳荞于他而言,存在感就薄弱得如同透明玻璃。虽然傍晚时分还与她“死缠烂打”了一通,但当他真的投身于其他事情之上时,他可以完全将其抛诸脑后。然而,因为展言贞的间接“提醒”,他自然而然地又想起她了。
他从烟盒里抽出一根香烟,但没点火,而只是把它凑近鼻尖闻了闻,闻过之后就把它放到桌面上,再端起那杯还剩一半的咖啡,走到落地窗前。
他的烟瘾并不大,就连工作犯困或者为繁琐之事缠身之时,他也像刚刚那样,只是抽出香烟,闻闻即可。
他抿了一口咖啡,想起今天白奶奶说过的话。她说,他走之后,柳荞就把他送给她的流氓兔当成宝一样看待;她还说,柳荞因为那只流氓兔,跟朋友起了争执……
她在他心目中的形象,除了是个厚脸皮的无赖,就是一个喜欢小偷小摸的人,无论怎么形容,肯定不会用“重情义”这几个字来褒奖她。
但是事实上,她却可以用她的力所能及去呵护、去坚守自己喜欢的在意的东西。即便曾经,他对她并不友善,甚至可以说是态度“恶劣”,但是他没想到他离开时突发其想送给她的玩偶,她可以重视到如此地步,虽然后来她把它落在孤儿院了,没有把它带走。也许是因为她长大了,不再需要这些小孩子玩的东西,又或者是他离开了多年,她也不知道自己当初的执念到底为何,所以也就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渐渐变淡了。
念及此处,展亦清觉得,自己看不透这个女人,虽然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两人重逢也没多久,但他却很笃定,这样的女人,自己最好还是离得远远的,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