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是官,而自己是民,在老鸨看来金凤楼是哪一个也都得罪不起,至于燕王跟那吏部侍郎,最初老鸨还会以为最终不过是官官相护,到时候误会说清了,也就大笑话小小事化了,而这气最终还是要撒在他们金凤楼上才是。
所以一直在旁胆战心惊,深怕今日自己的鬼使神差而葬送了金凤楼在燕京的一切,所以当李贺恭敬、至诚的向叶青赔罪时,老鸨的别说是心了,而是整个人瞬间都凉了半截。
在她看来,不出所料的话,今日这场误会就解开了,不知道那燕王日后还会不会追究金凤楼,但她可以肯定,身为金凤楼常客的吏部侍郎父子二人,日后一定会把今日这笔账算在金凤楼的头上。
那么他们送给了世子多少珍品孤本,恐怕到时候金凤楼就得成倍的赔给李贺父子多少珍品孤本才是了。
李贺赔罪的话说得相当漂亮跟真诚,而且丝毫不拖泥带水,或者是去辩解这件事情的谁对谁错,看起来倒是颇有几分骨气与满满的诚意。
自己膝下就这么一个儿子,平日里虽然也会惹是生非,但因为自己吏部侍郎的关系,这些年来不管是惹到了谁,也都会看在他吏部侍郎的面子上不去计较。
当然,李贺也会时常训诫自己的儿子要低调行事,虽然平日里胡作非为有他这个吏部侍郎的老爹在背后为他撑腰,但李贺也并没有因为自己吏部侍郎的身份忘乎所以,就真的以为自己在燕京可以只手遮天。
所以李贺时不时的就会训诫、警告李昀,在燕京还是要为人低调一些,这燕京城如今权贵宗室遍布,达官显贵也是多如牛毛,万一哪天招惹到了连他这个爹都得罪不起的大人物,到时候可就没有这么便宜了。
可正所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李贺也想不到,自己时常对儿子的警告,在今日竟然就真的应验了,非但是踢到了一块真正的铁板,而且还是一个别说是他一个吏部侍郎,恐怕就是整个大宋朝包括圣上都不敢轻易得罪的一个人人物。
所以官场混迹多年的李贺,心里自然是也很清楚,在燕王亲自过问这件小冲突时,那么就意味着这件事情已经不存在谁是谁非、谁对谁错了,只有如何能够让燕王以及世子满意与高兴,才是这件小冲突的唯一结果。
所以平日里在吏部便颇有担当的李贺,此刻也不做过多的解释,挨打就要站直了,说不准这样一来,还能够得到燕王的一声赞赏,好风骨、有担当。
叶青带着一丝玩味的神情看着凝重、真诚的李贺,不得不承认,眼前的李贺相比起朝中其他一些官员来,要显得有骨气有担当。
若是换做其他官员,恐怕这时候早就已经拉着自己的儿子跪在了自己面前,痛哭流涕的忏悔、自责了,而像李贺这般能够一直站着,甚至在自己开口问起事情的前因后果后,便毫不犹豫的坦诚担当,这可真是不多见啊。
“李壁是你什么人?”叶青问道。
“回燕王,乃是下官胞弟。”李贺微微躬身说道。
叶青淡淡的点点头,而后看向一脸无所谓的叶无缺跟拖雷,笑问道:“如何,李大人的答复可还满意?”
拖雷不自觉的看向叶无缺,叶青便直接先对拖雷问道:“拖雷,你是否满意?”
“反正我没受伤,受伤的是他的人。”拖雷嘴角带着一丝得意,不管如何,今日不单是见识了宋朝繁华与风月,更重要的是,自己还在叶无缺面前证明了自己的实力。
“既然你没有意见,那么此事就此揭过,如何?”叶青还是对着拖雷说道。
拖雷想了下,又看了看旁边的叶无缺一眼,便对着叶青点了点头。
而叶无缺则是看了看此刻已经转过身,以诚恳的神情对着他的李贺,刚要说话时,就看见李贺对着他隆重行礼,随即面容依旧是显得诚挚跟严肃,道:“下官这便让犬子当着大家的面向您真诚赔罪,明日让犬子亲自驾车去府里接您,下官府里的无数珍品孤本,全部送与世子,决不食言。”
“那岂不是成了我燕王府巧取豪夺了?”叶无缺皱了皱眉头,显然并不稀罕人家府里的藏书。
“可朱熹先生做注的孤本。”李贺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答,顿了下后道:“既然如此,还请世子给下官一些时日,下官明日便派人前去燕京书院请朱熹先生。”
“他人已经不在燕京书院了,元日后朱先生就已经还居建阳了。”叶无缺的语气中带着满满的遗憾。
李贺语塞,他多少也听说过叶青跟朱熹之间的关系,所以叶无缺手里有朱熹做注的孤本,李贺完全不怀疑,只是如今让他为难的是,若是世子就抓住了要这么一本已经被撕的书的话,他李贺就算是有通天的本事,恐怕也难以弥补世子的遗憾吧?
“所谓孤本,也并非是什么价值连城的孤本罢了。行了,你也别让李侍郎为难了。既然朱熹先生送给你一本,那么我想也不可能这世间就只此一本。朱熹先生门生遍布,就算是燕京找不到,那么白鹿洞、岳麓书院难道也没有吗?到时候派人去打听一番便是了,若是有便带回来,若是没有看看其他也无妨。”叶青此时大度的为李贺解围道。
而后叶无缺有些惊讶的看着叶青,李贺并没有发现叶无缺的异样眼神,脸上一阵欣喜,急忙再次转身向叶青躬身答谢。
金凤楼的事情,显然就要因此告一段落,而此时在金凤楼的外面,两个脑袋也偷偷的缩了回去,随即两个身影夹杂进了那百十人的禁军当中。
其中一人喃喃道:“燕王难道就这么放过那李贺了?那不是咱们这些时日的谋划都白忙活了?”
“实在是没有想到那李贺竟然在我父亲面前如此有骨气,那书呆子也是,这点儿事儿都办不好,还让父亲给撞个正着。”带着埋怨语气的,不用说便是叶孤城,而另外一人便是当今圣上赵扩。
赵扩抚摸着自己已经蓄了些时日的短须,一边思索一边摇头道:“燕王应该能够看出来,今日这件事情是故意做的一个局吧?所以除非是燕王没有看出来,那么才会为李贺开脱。要不然的话,燕王应该不会这么轻易放过李贺父子才是。唉,还是可惜,好不容易到手的机会,就这么被燕王给搅乱了。”
“可能我父亲老了吧,不像以前。”叶孤城同样不解道,语气里也满是遗憾。
“把咱们兴师动众的调过来,但最后却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绝不是那么简单,以我对燕王的了解但也说不通啊。”赵扩更加疑惑着:“算了,暂且不去想了,既然今日被燕王撞到了,那么就没办法了,以后再找机会吧。”
“要不我先带人送您回宫,免得一会儿被我父亲出来后发现您。”叶孤城提议道。
赵扩想了想,随即点点头,叮嘱道:“切记,今日之事儿莫要被燕王知晓,还有,也不要告诉乞石烈诸神奴,看似如今是你的副统领,但别忘了他跟燕王的交情。回吧,功亏一篑,多少还是有些可惜啊。”
最后赵扩感慨一声,又有些不解跟遗憾的望了望已经极为冷清的金凤楼大门一眼,这才借着门口的禁军掩护,向着前方拐角处的马车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