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也是懒的。
上位者俱是懒的。
都说能者多劳,不过是天子懒得去认识新人而已。
用得惯了,大事叫你,小事也想着叫你,无他,顺手罢了。
想想从前先皇在时,白日有朝中大事,唤一声“郑莱”,晚间夜壶满了,开口也是叫一声“郑莱”。
难道除却郑莱,那福宁宫中寻来寻去,便寻不出个会倒夜壶的人来吗?
然则用得顺手了,只听得天子一句话,郑莱便知是夜壶满了,旁人被叫了过去,先要问何事,再要问天子有何所求,问来问去,尿都憋回去了,人也醒了,这觉是睡还是不睡?
便似郑莱、许继宗这样的,宫中并不是没有更多,给了旁人机会叫天子熟知,未必不能做到他们的位置。
只是缺个机会而已。
若无机会出头,便是你再多能干,被人踩死也无人知。
可若是能在天子面前留了名字,叫他用惯了你,便是旁人再嫉恨,又能如何?
朱保石一惯自负己能,这能力不但是干事的能力,更是造出机会去干事的能力。
他深知自己身上烙着先皇的印子,再差也就是如今这样了,若是不奋力一搏,才是真正无出头之日!
至于那崔用臣……
年纪毕竟大了,又多年不碰政事,当真遇得难处,他便不信,此人能比自己有用!
朱保石满怀希冀地站在下首,头并不敢抬起,一双耳朵却是竖得直直的。
他自己接触不多,可常从天子口中听得圣人脾性,知道她虽然性子倔强,但也是个认才不认人的。
先皇在时,他能为自己在先皇面前挣出了一条路。
而今先皇不在,他也能再在圣人面前,搏出一个机会来!
果然,他很快听到了张太后的声音。
“朱保石。”
朱保石站上前去,大声道:“臣在!”
“着人去看看,那许师简此时可是已经入京了。”
得这一句话,朱保石恍如听了仙乐纶音,好容易才把咧开的嘴巴合上,努力叫自己平静地应了是,复才匆匆出了殿门。
朱保石今日这一番蹦跶,张太后又岂会看不出来。
可她也并不在意。
只要得用,赵芮用过的人又如何?
谁人去做不用紧,事情能做出来就够了。
她手里翻着折子,心中却不停地闪过其余事情。
张瑚想要修渠建坝,这是正经事,如果只有他一个人,有七八分可能是做不好的,可若是能把许师简诏进京来,叫他主持此事,有此人镇着,再叫瑚儿去跟着学一学去做事,十有八九便妥当了。
此人虽说性子左了些,可素有大才,实为难得的能臣,把瑚儿放在他身旁搭得两年,也就能练出来了。
张家的事情一贯容易解决。
可赵家的事情,却件件都十分棘手。
想到昨日见的那个奸佞,又刁又滑,叫她又是恶心,又是恼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