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司空公子应该对我们应该是毫无恶意的,那做作的模样也就只能骗骗小郎君这种呆子,也骗不了老张。不过老张在柳家做了十年的事了,我竟然今天才知道他是个江湖人。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呢?老爷啊……阿越实在搞不懂,您特意向我强调的‘注意安全’是什么意思呢?阿越真的不明白啊,老张又不在,我能和谁讨论呢?”
想到这里,阿越抬起头正欲做出一声短叹,却正对上柳三变热情的目光。
“阿越阿越,我们到楼上看看吧。”
小书童阿越皱着眉头看着一头蠢驴快咧开的大嘴,那一副简直是“不知死活”的欢乐模样,无声地叹息了一声。
“走吧。”
听到这一句略显突兀的话,张温文依旧沉默无言,微微垂首,跟着司空孤往后院另一端的一处联排小屋走去。尽管此时艳阳高悬,张温文却心如寒石。
“不可能……当初尸体我们都验过的,不可能是他……”
二人一路无言抵达这一趟沉闷路程的终点,一间简陋的小室中。张温文一进屋子便知道此处尽管看起来空无人烟,但实质上怕着一座明月楼内一处重要的地方。
一处豪奢院落,总是有一处荒芜之所,所谓的荒芜,就是没有人迹的地方。对于豪奢之户而言,这种地方最安全,也最危险。一般飞贼入室,最难想到的就是奇珍异宝藏在荒芜之处,但对于刺客而言,尤其是敌人知道自己存在的刺客而言,这种地方就是最危险的。
这里防备贼徒宵小,却不防杀人大盗。
张温文边拾起原想忘却的江湖经验,边打量着屋内的结构。屋内很简陋,只有一张桌,几把凳,一块简单屏风,至多再算上门窗,这屋子内所有物件加在一起也数不出十样。
“他想干什么?”
带司空孤也坐定,张温文才发现桌子不大,司空孤尽管坐在自己对面,但也仅仅距离自己不到三尺而已。三尺的距离,一招剑势带出的剑气就能斩伤自己。
“我回来了。”
司空孤似乎想证明什么,这声音在张温文耳中,让张温文感觉到其中含有淡淡惆怅。张温文十分自然地坐在宽大的石凳上,也仔细打量着坐在对面司空孤,这个孩子的容貌似乎有一些像他,但……
“我……我们一直以为你死了。”
张温文并不相信他是什么“司空孤”,司空家的人早已死的干干净净,那个十岁孩子的尸体是他亲眼所见。但他并不愿戳穿这个骗子,因为他并不能够知道面前这个“司空孤”打得什么算盘。若说是江湖上来欺骗自己的人物,且不说他没有武功,更何况就方才在明月楼中这个家伙所表现出来的样子,证明他也的确是这明月楼的主人。这等身份的人物来诓骗一个已经算是退出江湖的小人物,张温文实在想不出什么理由。
更何况,关于司空家的这一桩旧事,已经多年缠绕于他的心头,久久难以忘怀。
但他一定是假的,张温文这么对自己说道,至于为什么,张温文并不知道。
“当年的青冥三侠,都还好么?”
司空孤虽面无表情,但在张温文耳中,他话语中还是带着一种刺耳的惆怅。
他就像一个老熟人,他难道真的没有看出我在伪装?张温文觉得这个年轻人的江湖经验实在太浅薄了,方才在廊子中所表现出来的模样就已经让他略微惊讶,如今这样单刀直入只是会让人怀疑。刻意提出一些旧事,是为获得自己信任吗?不过旧事,的的确确在自己心头萦绕多年,甚至可以说深入骨髓。
张温文突然觉得很可怕,把自己查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这岂能是一个年轻人能够做到的?若其背后没有一股势力的支持,张温文是宁死也不信。
“周大哥还活着,只是……”
张温文露出苦笑,提起这个话题,让张温文倍感流年沉重,尽管那件事过去已经有十年之久,自己又何曾真正面对过那个绝不愿再想起的血腥之夜呢?
见张温文垂下眉毛,眼中又显露出一丝苦涩的样子,窗外微风吹入小窗,这是室内唯一的声音。当然,还有室内某个男人粗壮的呼吸声。
只听司空孤追问道:“只是什么?”
“周大哥一只手和一条腿被废了,那天晚上那个人的剑,太快了……”
张温文靠在腿上的双手颤颤发抖,不知是刻意,还是自然地让喉管呈现出一缩一缩颤动的样子,试着清了清喉咙后,张温文刻意镇定的声音说道:“刘大哥当时也受了重伤,没挺过去……”
周如宸、刘枫、张温文三人并称为青冥三侠,武功难分高低,既然周刘二人一残一死,那么张温文安生好好活着的原因,调查过这一切的司空孤也就不难猜测了。张温文知道,自己现在说实话,没什么错,尽管他对于当夜的事情刻骨铭心,但是恐惧和惊恐的感觉却早已消散。
是背义逃跑?是跪地求饶?还是出卖背叛?他的愧疚也随着那些情绪一起,被时间埋葬了。对,一定早就被埋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