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贵妃当然不会贸然服用当时的顾昭仪献上的所谓“思人药”。
但因为她那时候的景况,想测试“思人药”的条件非常有限,在卫蝉影的里应外合之下,将信将疑的邓贵妃到底抵不住在梦中与爱子申隽一见的诱惑,决定亲自服用。
“我家娘娘所以拿梦见散的真方给邓贵妃,而不是随便捏造一个,就是为了防止邓贵妃看出端倪。”胡氏解释,“除了让司空夫人去打听,邓贵妃肯定还会让邓家人找大夫给她看的,毕竟司空夫人被邓贵妃捏着把柄,纵然司空夫人软弱,邓贵妃哪能不防着司空夫人害自己呢?不是梦见散这种奇方,寻常方子,怎么可能把邓家人找的大夫瞒过去?”
又说,“当然这也幸亏郢王之死!刘家不但打着废后钱氏的名义,把霍淑妃给拖下了水,还将如今那位季神医的祖父季英给牵累了。百年季氏虽然说太医辈出,但看如今季神医跟季家其他太医的区别,就知道季英的医术。如果季英当时还在,以他医术的造诣,没准还真能看出问题来——”
“可那时候季英已被处死,其家眷流放,唯一被保下来免除流放的季神医,流落坊间,正为了活下来而苦苦挣扎、就算邓家人找到他,您想他恨邓家人都来不及不说,那会他医术也还没大成——总之,邓贵妃明知道季英一家冤枉,偏偏不敢流露出来对废后钱氏的怀疑,顺水推舟的拿季家人出气,这也是她自己作的!”
胡氏大肆嘲笑了一番邓贵妃,才言归正传,道,“邓家请人看后,判断是一张奇方,司空夫人也帮着腔,再加上我家娘娘当时没有理由要害邓贵妃,邓贵妃才信了……既然相信那药方不会害人,邓贵妃当然是直接服用,还找人试药做什么呢?”
卫长嬴诧异:“为什么?”胡氏还没回答,她忽然醒悟过来,“是了,邓贵妃当时虽然位份比你家娘娘高,但却形同软禁。她是想给郢王报仇的,怎么可能甘心一辈子被关在明光宫里,等待着宋家的报复?你家娘娘当时慑于废后钱氏,想求邓贵妃指点如何躲避钱氏的谋害;反过来,邓贵妃却更加渴望得到什么助力可以脱离软禁于明光宫的绝望吧?”
在这种情况下,只要确定废后顾氏给的方子,不会害了自己,邓贵妃都会服用的。因为废后顾氏献方,是善意,是寻求结盟。邓贵妃收下并服用,是回应——思人药只要不是毒药,它的真与假不重要,重要的是废后顾氏这个自己找上门来的盟军,是当时急于离开明光宫的邓贵妃迫切需要的。
如果仔细揣测的话,甚至可以说,那时候邓贵妃需要废后顾氏,比废后顾氏需要邓贵妃还来得急切。
毕竟废后顾氏那会有帝宠在身,受宠到了连一度宠夺专房的废后钱氏都为之侧目、被威胁到了地位!
废后顾氏如果不能够从邓贵妃处得到帮助,她未必不能从其他地方找出生路来——痛恨废后钱氏的、来自元后刘氏的暗子,不会放过这个扳倒废后钱氏的机会的!即使当时兴许邓贵妃跟废后顾氏都还不知道这么一方人的存在。
反观邓贵妃,错过废后顾氏这次机会的话,她想重新恢复自由,天知道还有没有再一次的机会?毕竟一个被魏哀帝吩咐不要出现在他面前,也不要离开明光宫的贵妃——别说贵妃了,就是皇后,没有宠爱,没有与位份相应的权势,尊贵的头衔,也不过是个笑话而已!
仅仅只有世家之女的出身、贵妃之衔,邓贵妃她凭什么吸引强大的盟军?
事实上废后顾氏肯向
她示好、并且主动献方,已经给足了邓贵妃体面!邓贵妃若还不热情回应的话,那真是白在宫里混了!
胡氏微笑:“卫夫人您说的是——所以邓贵妃服了那副‘思人药’,就被我家娘娘抓到机会,审讯上了!”
卫长嬴一皱眉:“你是说那梦见散?”
“药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服用方法。”胡氏淡然道,“寻常的药都要趁热喝,但那药却不行,须得冰镇之后用。否则的话,就是像邓贵妃那会一样,全身上下犹如火烧,被折磨得日夜不得安宁……到了我家娘娘问什么她答什么的地步!”
卫长嬴思索了下,道:“是么?邓贵妃左右之人,居然没人外传消息?”
“邓贵妃是想要为郢王报仇的,为此她什么代价都敢付。”胡氏嘿然,“这也是报应吧——当初,邓贵妃用大不了同归于尽吓住了司空夫人,让司空夫人在她跟前一再的忍气吞声!我家娘娘呢,当时也是这么镇住邓贵妃及其心腹的:我家娘娘道是废后钱氏步步紧逼,娘娘她已经忍无可忍!”
“所以邓贵妃如果不把她是如何让废后钱氏不敢谋害她的缘故说出来,让我家娘娘参谋是否可以依葫芦画瓢的话……我家娘娘那会反正是自忖斗不过废后钱氏的,还不如直接弄死了邓贵妃,拖个垫背的呢?”
胡氏淡然道,“毕竟我家娘娘可没有一个郢王之仇、哪怕是万劫不复都要报!能拖一个不听话的贵妃上路,娘娘已经很满意了……但是,如果邓贵妃肯听话的话,我家娘娘抵挡住了废后钱氏的谋害,大可以助她脱离明光宫!不再屈辱的被软禁、被厌弃,在报郢王之仇上,我家娘娘也可以搭个手——邓贵妃就这么低了头——她的明光宫里没人打扰,我家娘娘借口染疾,在明光宫里住了好几日,把她那些秘密,统统都盘问了出来!”
“你家娘娘,好生厉害。”卫长嬴沉默了片刻,道,“只可惜她的儿子不好。如果申寻仅仅是个庸人,或者是个寻常败家子的话,我想如今未必就是大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