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心比心!别跟高蝉一样,失势时叫人欺负得楚楚可怜,一旦得了势,就可着劲的胡闹!以为永远不会再被踩下去了!”宋老夫人叹了口气,“锋儿是个好的,所以你出阁后,后院里的事情,都不必你操心。但你也要知道惜福!他那样的人,是极宽容体贴的,然而一旦被伤了心,想再回到跟没伤心之前一样,可就不容易了!你说燮儿既然没有真的被交出去换那沈舒明,据说你当时还对锋儿动了手?他都让着你了——这事情到这里就算过去了!你还要惦记着跟沈舒明为难,徒然叫人笑话你气量小,跟个晚辈没完没了……好听吗?”
一番话说得卫长嬴面红耳赤,讷讷道:“实在是……实在是忘记的,我也就是提起来嘴上说两句,哪会真的拿他怎么样呢?”
“这样就更加不对了!”宋老夫人推心置腹的道,“这做下人的哪个不是看着主子的眼色做事?你是嘴上一说,压根没起为难他的心。可下人听着可不就去办了?我就说沈舒明这婚事,到现在都没人跟你提醒,怎么连黄氏都没说?合着是你不时提到他就没好话,也难怪她们都不敢讲了!”
就埋怨她,“你快点去把这件事情收拾了罢!可别风声传到矿上,那边人为了讨好你给沈舒明难堪——传到锋儿耳朵里,全部记在你账上!”
卫长嬴被祖母说的如坐针毡,站起来就道:“那我现在去同夫君讲?”
“你去这么急,他能不怀疑是我提醒你的?”宋老夫人一把拉住她,“我要他的感激做什么?这件事情还是你自己想起来的好!这么着,一会我给你说几个咱们家族里的女孩子,当然并不真的是让你说给沈舒明——你就去给锋儿说,沈舒明的事情你一直记着呢,这不在帝都没看到合适的,如今在凤州,就来向我打听物色了?这样也把你之前对他这终身大事的不管不问给遮掩了过去!”
“所以人家都说远嫁不好,做差了事情,下人能劝的地方到底是少数。”卫长嬴红着眼眶,偎到祖
母怀里,哽咽道,“这知心的话,也只有您跟母亲能给我讲!”
宋老夫人叹道:“不要这么说,女孩子出了阁就是人家人了,最紧要的还是夫婿要好!不然娘家人再疼你,最多也就是把你接回娘家来住,免得在夫家怄气,可你走了,那边即使正妻之位空悬,花花草草一屋子,想起来就气……锋儿待你好,这才是你这辈子最大的福气!就是他待你太好了,这人得宠惯了,难免就有刚愎的时候。这一次你回来,我前两日都没提,就是想看看你会不会自己醒悟——也是给你长个记性!以后切不可做这种不智的事!”
卫长嬴心服口服道:“祖母的教诲我记下来,往后一定每日三省、不敢或忘!”
“记得就好。”宋老夫人微微一笑,叹道,“我往后能够教诲你的地方也不多了,你是该好好记住不要忘记。到底我这一辈子经历的事情比你多,攒下来的教训也多,你听我的总是有你好处。”
卫长嬴忙抱紧了她嗔道:“祖母胡说什么呢?祖母身体这么康健,我可是还指望往后光儿、燮儿他们成家立业的大事上,还要来请教祖母的!”
宋老夫人微笑着道:“罢了,不说这个……高蝉带着源儿回来,你没有同胞姐妹,以前固然跟她有些隔阂,但这么多年过去,姐妹之间还是常来往的好。今儿个在我这里,明日就过去跟她走动走动吧。”
老夫人有点伤感,“我现在想起来宋绵和,却也不那么恨了。总归时过景迁,人心易变。我原本以为我会恨她一辈子呢!”
卫长嬴听着祖母平和的话,心里却是没来由的一阵乱跳,禁不住变了脸色,强笑道:“那是祖母您宽容,我虽然对四妹妹没什么记恨的,可知本堂这位宋老夫人,我可到现在想起来都不喜欢她!谁叫她以前跟您过不去呢?”
“你还年轻。”宋老夫人微笑着道,“年轻人总归是血气旺盛的,祖母老了,人老了心就软,要是以前……旁的不说,高蝉这回做的糊涂事,我哪会随便说她两句就算了?当然这也是因为你父亲大好了,看到你们都有了好奔头,我也不必再时时刻刻替你们防备着算计着……这才有心情去做好人呢!”
卫长嬴越听这话越觉得不祥——宋老夫人看气色很好,据说这两年身体也好,但语气里那种别无牵挂、了无遗憾之意,却是何其明显?
这简直像是在结束时的话了!
她嘴唇微微颤抖着,希望想点话来岔开,可适合的话还没想到,不由自主的就泪如雨下!
“别怕。”见状,四周下人吓了一大跳,宋老夫人却从容的拿帕子替她擦拭着,温和的道,“祖母给你们遮了这些年的风雨,好歹看到你们都长大成人了——往后即使没了祖母,你们固然很多事情没人请教,但自己未必处置不来——一代代的人,不都是这样过的吗?”
老夫人给她擦了两下,便把帕子塞到她手里,将她手合上,抓紧了那块帕子,温柔的道,“孩子啊,你已经长大了!也有了孩子……往后,该你给你的孩子们,去遮风挡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