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相视而笑,卫焕对堂下颔首:“去罢。”
之前进来请示的下人会意,躬身道:“小的这就去告诉宋长史父子。”
听到这儿,卫长嬴有些明白了……
因着知本堂的算计,瑞羽堂明知道宋含和宋端抢了庶民莫彬蔚的功劳,却不能声张,免得落进卫崎的陷阱里去。但瑞羽堂也不可能什么都不做,尤其这次前来凤州褒奖抚民的还是沈宙——之前卫长风才护送着两个姐姐从小竹山回来,跟着又去请了邓宗麒到卫家养伤,不是立刻又被打发出去礼贤下士那莫彬蔚?
只是真相不揭穿,宋含和宋端如今都被认为是大捷功臣,按说沈宙宣完褒奖卫焕、卫盛年的旨意后,即使不立刻去宣褒奖宋含父子的圣旨,也该叫他们到瑞羽堂,先慰问勉励几句……即使沈宙不提出,卫焕也该提起,以表示他这个上官并不是嫉妒能干属下的人。
这样也是会让宋含、宋端的美名更上层楼的机会。
但卫焕想和沈宙、宋在田细说内情,自是不想宋含父子在跟前,又不愿意落下冷落功臣的名头,所以……恐怕要么设法弄出事情来绊住了宋含和宋端,使他们之前没能前来;要么就是索性派出的人“一直”找不到他们;甚至是他们来了也进不了卫家……总而言之,是卫焕着人去找他们父子,但这两人却迟迟不到——责任当然是在宋含、宋端。
于是“好心”又“体恤”下属的卫焕,为了避免场面尴尬,特意把沈宙请到后堂,叫了宋在田与老妻作陪不说,还把与沈家有婚约的嫡亲孙女叫出来拜见,以期掩盖宋含对天使的怠慢,也是使气氛缓和。
这也是为什么卫长嬴拜见了沈宙、宋在田后,并没有被打发回衔霜庭,而是被留了下来——而且留下她后,长辈们却也没再提婚约、迎亲的事儿,倒是立刻去说正经事了。
叫她来不过是个幌子,进一步佐证卫焕对宋含父子的宽容维护罢了……
就像宋老夫人之前说的那样,江南宋氏位列海内六阀之一,阀主宋心平号称一诺千金、从无更改。这样的人家,定然是言出必行,即使明知道如今的东宫荒淫不堪,并非良配,又怎么可能悔婚?!悔婚这种事情绝对不是宋家干的!宋家向来说话算话——但,若是邓贵妃或者其他什么人横插一把,让宋在水不好继续嫁给太子,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嘛!
宋家,也是受害者啊!
现在的情形是,卫焕不遗余力的想抬举宋含父子,偏偏这对父子不争气,这样的迟到不但是怠慢天使,也是落了卫焕的面子——就算是这样,卫焕还是叫出孙女来为他们圆场,这样好的上官,可谓是仁至义尽——一切都是宋含父子不好,也许是他们自恃州北大捷大有功劳,如今就开始骄傲自满了?
说起来卫焕这样的国之重臣,归乡养老却赶上了这样眼皮子浅的州内长史,也是无奈啊……
这么做可谓是一箭三雕,既争取了先与沈宙、宋在田沟通的时间;又抹黑了宋含、宋端,摇动他们在不知内情的人心目中的功臣印象;顺便还把私事办了——让嫡亲孙女拜见一下夫家的长辈。
而且这里头还有卫焕的一点私心:卫长嬴这孙女到底是不是真的贤德温柔,他哪儿不知道?虽然说宋老夫人和宋夫人都精心教导着,奈何卫长嬴不是听话的人啊!现在有正事要说,沈宙哪里还有心思去关注这侄媳妇……借这个机会也让这不能叫他很放心的孙女混过关去……
在凤州,卫氏阀主要对付什么人,自然是信手拈来。
次日一早起来,卫长嬴就听朱实和朱阑在廊下说闲话,正是昨晚的事儿。她把两人叫到跟前一问,原来如今府里都传了开来,说宋含与宋端好大的胆子,竟是连天使都怠慢起来了,还落了阀主的面子。
这是在衔霜庭,到傍晚的时候,施嬷嬷向宋夫人禀告,谣言已经传得有鼻子有眼睛,甚至连怠慢的缘故都有人补全了:宋含与宋端自恃在州北立下大功,对于天使到时卫焕没让自己一起参与迎接十分不满,以至于卫焕接过褒奖自己父子的旨意后,欲打发人叫宋含、宋端先来见过天使,这份抬举竟被宋含视作羞辱,刻意拖延到掌灯才过来。
到这儿还没完,昨晚明明是卫焕和沈宙心照不宣,借口天色已晚、沈宙一路风尘颇为疲惫,打发宋含和宋端离开。然而在谣言里却变成了:“天使白日赶了路,又先宣读了褒奖阀主和三老爷的圣旨,自是疲惫。何况之前久等宋含父子不至,自要问个缘故!不想下人奉命去问他们迟到的原因,这对父子好大的威风,竟当场变了颜色,甩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