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搅合,大家也都知道顾诚不是那种“少年气盛乱说话”的家伙了,给他下套的心思多多少少都收敛了一些。
顾诚借着这个时间差稍微捋了一下思路,也找到了正面应对的策略。
“我觉得‘华夏网络产业’不会存在一个领导者,我不会是,别人也不会是。互联网只是一个扁平化的工具,不是用来培植寡头的。人人都会使用互联网做好自己的事情,你能想象一个利用网络卖电子产品的细分行业领导者、试图指挥一个利用网络成为社交网红的人听命于自己么?”
林登暗暗点头,心说自个儿刚才试图给顾诚拉仇恨骗点击率的提问策略失败了。
他不得不赞赏一句:“非常巧妙的回答,您似乎是坚持‘互联网上的各个细分品类经营者相互之间无法比较、也无法相互领导’这一观点的?那您对自己的定位是什么?只是一个做网络游戏的吗?你认为你会在华夏的网游产业成为领军人吗?”
“我对自己的定位,当然还是传媒娱乐业从业者——理论上,我跟你们时代华纳是同行。互联网只是一个被我利用的工具,我不喜欢‘互联网从业者’这种提法。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应该是互联网从业者,每个人都是具体行业的从业者。”顾诚理所当然地回答。
“很新颖的观点,不介意我写到评论文章里去吧?如果可以,能聊聊您这种观点是怎么形成的么?”林登图尔有些不解,便不懂装懂引诱顾诚继续往下解释,期待着顾诚言多必失。
“这是很显而易见的,为什么还需要‘形成’?”
提到“显而易见”时,顾诚使用的英文句式是“its-a-truth-self-evident-that”。
这个句式每个米国人都烂熟于胸,因为当年建国者们就是用这个句式作为《独立宣言》的宗旨的:“我们都认为xxxx权利是上天赋予这一点是不言自明的……”
此刻,这个句式被顾诚拿来一用,顿时颇有一股略喜感的磅礴。让林登图尔气息为之一窒,似乎需要羞愧一下自己的无知。
顾诚不为己甚,拍拍林登图尔的肩膀,编造了一段见闻好让对方有个台阶下,
“如果非要找个来源的话,我能想到的大概就是这个了:在我们华夏国,有一名中部某省的省级官员。二十年前,华夏刚刚改革开放的时候,他还只是一名县级干部,那时他来米国考察新农业,第一次看到了大规模的联合收割机、抛秧机、农场主用来撒农药的飞机,米国农业的发展程度让他深感震撼。
参观结束之后,米方的介绍人员在解说时反复提到一个词组:agriculture-industry,那名华夏官员也算懂点英语,但就是听不明白。包括随行翻译,他们的英语也都是科班式教育学出来的,完全不理解‘农业工业’是什么意思。
直到十年后,我们华夏学者才把这个词翻译成‘农业产业’,他们才知道了‘industry’不仅仅是工业的意思,任何产业都可以‘industry’。正如农民并不因为他开了联合收割机或者飞机来种庄稼,就不是农民了。飞机也好,联合收割机也好,只是那个农民的工具。
所以,请你们也尊重我作为一个传媒娱乐业从业者的身份和存在,不要随便用‘互联网从业者’这种称呼来概括我。没有一个热爱种田、并以种田为荣的农民会希望被人称呼为‘联合收割机驾驶员’或者‘农药飞机驾驶员’的。”
林登图尔和塞拉特蕾莎直接就震惊了。
眼下可是03年,“互联网产业”是个多么炙手可热的概念?
人家卖货的二道贩子建了个公司官网,都要迫不及待宣称“我公司融入了电子商务和互联网经济的新业务模式创新”。
在华尔街,在硅谷,在好莱坞,人人都希望让自己听起来高大上一点儿。
可顾诚这个存在,居然说“以种田为荣的农民不屑于被称作联合收割机驾驶员”!
这简直是在赤裸裸地说:恕我直言,那些拼命往“互联网相关产业”上热脸贴冷屁股凑的家伙,统统都是喽逼!劳资早特么不屑于玩这种炒概念的噱头了!
林登图尔觉得眼前这小子有点嚣张,不得不提醒他:“可是……您还试图来纳斯达克上市呢,如果您认为自己只是一个传媒娱乐业创业者的话,您应该跟我们华纳一样,去纽交所上市不是吗?”
顾诚直接抓住对方的语病,严肃的说:“对不起,我认为这是纳斯达克评估体系的问题,不是我的问题——我的公司能盈利,能赚钱,而且用上了在纳斯达克比较受欢迎的高科技手段,在纳斯达克可以得到更高的估值,我来这里上市有什么不对么?
我的商业逻辑是最朴素的——任何一家公司,都应该实打实以赚钱为目标。那些连年亏损、连年用户量暴增、用一个‘总有一年我能垄断市场,然后把前面十几年讨好消费者花掉的钱变本加厉一把赚回来’的画饼给投资者充饥的创业者,他们才是需要反省的对象。”
林登图尔哑口无言,觉得自己没什么可问的了。
至于来的时候还想着能不能敲点儿小红包的塞拉特蕾莎,更是彻底断了这个念头。
这小子居然说“所有赔钱的纳斯达克公司该反思,而不是让他反思”,可见是着实不指望《华尔街日报》写一些“虽然传奇娱乐盈利能力不咋滴,但还是很有前途”的圆谎文章了。
世上有一种人,叫天生霸气,说的就是顾诚。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