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青惦起脚尖,从柜子顶端拿出金疮膏,走向床边。
“爹,你忍着点。”
说完这话,他轻轻撩开父亲的衣服,触目所及是一截血肉模糊的后背。
药膏刚沾上伤处,但见父亲身子一颤,双手紧紧抓住床单。
想起大夫交代过,这种金疮膏疗效奇佳,只是当时疼痛难忍,涂抹时一定要不停说话,以分散伤者的注意力。于是,玄青问道:
“爹,你说……我们能抓到火龙獾吗?”
父亲闷哼一声,缓缓说道:“难啊……爹最后一次见到火龙獾,已经是三年前了。”
玄青神色一转,温言安慰道:“不打紧的,没准今天就能抓到了。”
父亲朝窗外望了一眼,随后叹息一声:
“雪都下了三天了,只怕它更不肯出来了……”
屋内的气氛瞬间变得压抑,显然这不是一个好话题。他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正要说点什么,忽听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伴随着敲门声的,是里长特有的大嗓门:“玄风,玄风!”
门刚打开,便有一阵寒风裹着碎雪扑进来,玄青正要迎他进屋,却见他摆手道:
“县衙来人了,告诉你爹,现在上山!”
说完,里长便匆匆走了。玄青关了门,此时却见父亲从床榻上爬了起来。
玄青急忙上前扶起他,埋怨道:
“爹!刚涂药不能乱动,不然伤口会裂开的!”
父亲却从墙上取下弓箭,轻轻推开他的手,喃喃道:“爹能走……抓不到火龙獾,命都没了,哪里还顾得着伤口。”
玄青无奈,收好金疮膏,见父亲已经走远,忙提了一张网,踩着雪地父亲的脚印,跟了上去。
还没有走到村口,只见一个提着水火棍的衙役,站在众猎户面前,厉声道:
“今日是追比期限的最后一天,县太爷可是说了,今天再抓不到火龙獾,误了交贡品的时间,
我们哥几个就得卷铺盖回家!”
随后,他用水火棍在雪地上重重戳了几下,扫了一眼陆续赶来的猎户,继续说道:
“以前指着你们抓火龙獾,追比的时候打板子,哥几个是留了手的,你们自己心里也有数,但今天要再抓不到……”
猎户们纷纷低着头,沉默不语。那衙役说的一点不假,今天再抓不到火龙獾,一顿实实在在的板子下来,村里百十来号猎户的命多半要没了。
这时,只见里长站出来,开口道:“官爷,您消消火,在下这就带人上山去。”
那衙役冷哼一声,不再说话。此时里长看向众位家属:
“女人和孩子都回去!把姜汤备好——这鬼天气,回来不死也要丢半条命,你们要再病了,回来谁照顾谁?”
说完,目光转向猎户们:“大家打起精神来,还是老规矩,万一火龙獾出现,千万不要用利器……上面说了,皮毛不能有损。”
随后,女人和孩子们徐徐离去,里长带着众猎户,在衙役的注视中,朝山上走去。
玄青快走几步,追上去,问道:“我们几个守在山口吧,没准火龙獾会下山觅食呢……”里长看了他一眼,随即欣慰地点了点头。
每个猎户都挨了板子,行进起来非常缓慢。一边走,一边有人小声议论道:
“全县行猎半年多,连火龙獾的影儿都没见着……鬼知道山上还有没有?”
“要我说,老实在家睡觉,明天领板子,打死就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