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散去后,徐夫人也被婢女扶着离开,大殿内只剩下孙匡和孙劭二人。
孙劭突然笑了起来,“大王,似乎你堂上说的,和昨天不一样啊。”
“昨天杀死陆绩前,你可是说极为痛恨凶虎,要和其不共戴天的。”
“如今大王朝堂上突然要和谈,我也来不及反应呢。”
孙匡也笑了起来,“对不起啊,丞相,我骗了你。”
“其实吴夫人虽然不是我的生母,但她对我一直很好,视我如己出,我实在不想让她为难啊。”
孙劭缓缓走了几步,“大王啊大王,我真是小看你了。”
“我手里有陆绩留下来的兵士,你当时顺着我说话,我还以为你只是个听话的闲散侯爷。”
“结果你在朝堂之上,先是利用的手中的兵权,让握有另外一半兵权的徐州派不敢轻举妄动,随后直接提出谈和,让徐州派以为是我的意思。”
“张昭是最顾全大局,最不想看到内乱的,大王这么一说,他当即赞同,而且谈和也符合徐州派的想法,就此让张昭站到了大王这一边。”
“至此木已成舟,我作为拥曹派孤掌难鸣,已经不敢再表露自己底细,不然肯定会被两派联合绞杀。”
“大王阿大王,你做的好啊。”
孙匡微笑道:“承让,不过丞相,你似乎也是言语有所保留呢。”
孙劭苦笑道:“我小看了大王,失败在所难免,但我没有想到的是,大王演技如此之好,我竟然从始至终,都没有发现一丝端倪!”
孙匡望着殿外出伸,“丞相,你应该能多少猜得出来的,就以二兄的猜忌之心,我要是不装的好一点,能活到现在吗?”
孙劭听了,一时间说不出话来,良久才苦笑道:“我这次算是栽了,大王如何发落我?”
孙匡摇头道:“发落什么,如今我也是被逼无奈,才收拾这个烂摊子,你以为我愿意?”
“丞相已经无法向曹氏复命了,不如帮我安稳度过未几,吴国已经没有和晋国打下去的必要了。”
“之后是去是留,全凭丞相自愿,我会全力保丞相平安,只不过这骂名是很难去掉了。”
孙劭却没有接话,而是出声道:“这王位坐上去,感觉如何?”
孙匡听了,把身体慢慢往后靠去,直到整个背部都贴在了王座上,他仰起头,盯着穹顶,缓缓说道:“很无聊。”
“根本没有我之前想的惊喜,坐上去之后,才发现都是空虚和失落。”
“这位置到底有什么好,让那么多人趋之若鹜?”
“要说唯一的好处,也就是没有了兄长的威压,似乎身上轻松了一些吧。”
孙劭出声道:“这次背负着骂名的,不是下官,而是侯……大王啊。”
“吴国灭亡,大王的名字会随之被记在史书上,大王不后悔吗?”
孙匡自嘲道:“有什么后悔的,我没有野心,投降了没有什么不好,也有二兄,才会对此如此执着吧。”
“说实在的,我生母早亡,是吴夫人抚养我长大的,她和晋王有那层关系,我降了就降了,何必以卵击石?”
“二兄这几年穷兵黩武,吴国战死者十数万人,尤其巢湖几战之后,家家缟素,我孙氏怕是得罪了不知多少人,江东大半把百姓,只怕恨不得将孙氏剥皮抽筋吧。”
“如今我将将这源头斩断,也算是给一切做个了结吧。”
孙劭沉声道:“但我们这次行事手段并不光明,陆绩之死,迟早会算到我们头上,下官死就死了,大王难道不怕吗?”
孙匡悠然道:“丞相啊,你可知道我在二兄面前,有时候过得生不如死,现在无论如何,都不会再差了。”
孙劭听了,一时间说不出话来,转身将目光投向了城外。
城内发生的事情,以及吴国另立新王,商议和谈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城外军营,袁熙望着脸色苍白的陆逊,出声道:“陆绩想要抵抗以全陆氏名节,他却没有发现,吴国已经没有人愿意打下去了。”
“他死的,确实太不值了。”
“伯言,你要报仇吗?”
陆逊咬紧牙关,沉默半晌,才缓缓出声道:“不,已经没有必要再死更多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