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宇的料想没错,程梓明过年果真回不来。
纵然已经预先做了不少心理建设,听到程梓明在电话里说出这令人难以相信的事实时,周一诺在电话这头沉默了好一会儿。
听着周一诺沉默,程梓明连大气都不敢出,心里却想着,对不起,真的对不起。骂我一顿吧,闹一闹,或许你能好受点。
“可是,你在梦里不是这样说的,”周一诺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颤抖,一字一句地砸在程梓明心上,“你说你要回来,带我去玩,吃好吃的。”
“我……对不起,一诺,都是我不好。”能说什么呢,说什么都是无力。她说起截然相反的梦境,程梓明的心上像是被什么东西压住了,直让他喘不过气来。她对他那么好,他却让她一次又一次只能在梦境中体验相遇,感受正常人的恋爱,然后让她在期盼中又一次失望。对面已经熄灯的营房门口,只剩路灯孤零零地亮着,就像今天的夜,孤单而寒冷。
接下来又是半分钟的沉默,连对面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吸了吸鼻子,周一诺努力把眼眶里的湿润憋了回去,“波哥不给你批假?真是,白给他那么多好吃的。嘻嘻哈哈说得好听,关键时候不顶用。”
“不是他的原因,”解开风纪扣,拿过桌上的凉开水一口气喝完,程梓明挤出一丝苦笑,“战区重组,事情太多,真的走不开。”
“哦,那你自己要注意身体,别生病,别受伤,”声音闷闷的,周一诺有些委屈,“真是的,以后不给波哥派吃的了,坏人。”
凉水入喉,却极为苦涩,听着心爱的姑娘如此说辞,明白她是在尽力开解情绪,程梓明的心里五味杂陈。每次让她等,她都甜甜地笑着说好。一等就是几个月,却等不到想要的结果,论谁心里都不好受。
下午波哥还说,好好跟弟妹讲,显示你稳定后方能力的时候到了,可千万要经得住考验。
不是这样的,他从来没想把稳定一诺的情绪当作一件任务来完成。虽然他没有丰富的感情经历,也知道两个人相处,除了最基本的信任和理解,还要有无尽的包容。由于自身职业的特殊性,在包容这方面,他们俩从一开始就是不对等的,他怎么能对一个一而再再而三做出让步和坚持等待的姑娘说,这就是做我的女人必须经历和承受的,你只能忍耐。
他不想那样。他只想把她抱在怀里,闻她沐浴过后发丝的清香,拉住她的手,与她十指紧握,走在霓虹斑斓的街头,看她如花的笑靥。
可是去******,他现在什么都做不了,他只能眼睁睁地听着电话那边传来细微的抽泣声,他甚至能感觉到她在擦眼泪。
从前还笑话张哲,假批不下来就百爪挠心的,一刻也坐不安稳。如今发生在自己身上,才明白什么是煎熬。
“一诺,对不起,是我不好,没办法回去陪你,你别哭。”心疼得不得了,恨不得狠狠给自己一拳,程梓明的声音越来越低沉。
“谁哭了!我没哭!”擦干脸上的泪痕,周一诺梗着脖子,“我又不是年轻不经事的小姑娘,屁大点事就受不了,哭什么哭!”
“好好,你没哭,那听话,笑一笑,别不开心了,”程梓明轻声哄着,“过年期间,我尽量给你打电话。”
“这还差不多,那你年后要是不忙,能休假吗?”接受了既定事实,周一诺开始对后面的生活充满期待。
“我尽力。”挠了挠寸头,程梓明皱眉。
“要不你把波哥的电话给我,我天天骚扰他,一直到他批你假为止。”眯缝着眼,拍了把桌子,周一诺一脸凶恶。
事实上,大多数情况下,程梓明的假期并不由朱碧波一个人说了算,还需要上级领导批示。好在朱碧波在诸多抱怨声中一路走到今天,并不在乎多背这一项罪名。一诺要这么想,就随她好了。好在她也只是开玩笑说说而已,并不会较真。
春节假期如期而至,同期到达的,还有来自各家亲戚的追问。邓清原本不乐意承认女儿已经有了男朋友,没料到这丫头嘴快,转眼间家里所有人都知道她谈了个男朋友,还是个军官。
看着刘洋和罗建凯出双入对,邓清更是恨得咬紧了下唇。这丫头,要是好好地找个地方青年,哪里还会这样形单影只,连个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的机会都没有。
“军官啊?挺好,哪个军种?”姨父刘长海转业许多年,仍对部队有着深厚情谊。
“陆军,”周一诺憨憨地笑,“成天在破山沟沟里头。”
刘长海谈兴正浓,拉着周一诺细细问着,周茂林不时在一旁帮腔,三人一派和谐。听说姐姐找了男朋友,刘洋兴奋地撇下罗建凯,坐在旁边听他们聊天,不时往姐姐手里塞吃的。邓清黑着脸,转身去厨房帮妹妹弄菜,眼不见心不烦。
“么样又不开心咧?昨天打麻将输了钱?”邓婷笑眯眯地查看锅里烧着的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