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书这丫头想了半天,才依稀记起这么一个人来。“是宝……宝……宝琴小姐?”
随着当事人的名字叫出口,薛宝琴的容貌在侍书脑海里越发清晰起来。
侍书跟薛宝琴接触不多,唯一的印象就是对方喜欢穿男装。偏偏她生的妙姿无双,连女儿家看了也会记忆深刻。
“当年她曾劝过宝姐姐,乡野里的农家子尚要奋发上进,一展平生抱负,求个天高地阔好伸腰。没得大家都是人,偏偏就要被男儿比下去。”
探春越说越坚定,颇具英气的眉宇中,已经不见半分犹豫彷徨,
她沉声继续道,“我也不求像宝琴姐姐一样,做什么大买卖。只望此后一生之事,能求个自己做主。”
见当真劝不动探春,侍书也只好默默叹口气,陪着翠墨一同整理起衣物。
探春看了一圈,注意到两个丫鬟都在收拾自己的行李,不由感动道:“你们两个……”
侍书摇摇头,亦是果决道:“哪有小姐走了,丫鬟还留在府里享福的道理。”
“就是就是。”翠墨接口道,“小姐不管去哪里,翠墨都要跟着的。”
探春看出两人的坚定,也不再劝住。倘若自己无端逃出去,留下这二人也是受苦,还不如一并带上,彼此还有个照应。
“侍书、翠墨,外头纵然是龙虎盘道,咱们三人也要出去闯闯。”
…………
…………
近日的贾府确实忙乱的很,更麻烦的是这份忙乱中还有无序。人人都在担心贾家的大树要到,人人又心存几分侥幸,舍不得千辛万苦求来的富贵船。
贾探春三人稍作乔装,正朝着后门处悄悄踱步。半道上,她们主仆三人突然听到府里下人惊呼:有人上吊啦,有人上吊啦。
好似一阵风般,后宅各处的丫鬟、小厮都朝着荣庆堂的方向奔去。
躲在假山后头的探春悄悄看去,不免觉得奇怪。祖母都已过世,是谁会在荣庆堂处上吊呢?
可有了这档子事,她们三人再去往后门的路,再难撞见几个护院的下人。
一路过了数个院落,本还在暗自庆幸的三人,偏偏在凉亭处撞上一个哭泣的人儿。
“是湘云小姐。”侍书眼力尖,只瞧着身段就认出是史湘云。
“要不等她走了,我们再动。”翠墨给自家小姐提着建议。
此处是去后门的必经路,眼下又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真等各房下人给夫人们赶回来,到时候府门一闭,还要继续回去做富贵的三小姐,听人摆布吗?
探春马上拿出决断,她大大方方拎着两个丫鬟上前。一路冲走到凉亭中,探春尚未开口,史湘云已经被她们的打扮所震惊。
大家自小一起长大,史湘云可不记得探春何时喜欢上男装。
再看她们三人身后,都背着一个小包袱。史湘云马上心领神会,惊呼道:“探春姐姐……”
“嘘。”探春将食指竖在嘴间。待史湘云捂住自己的嘴,她才道,“妹妹既然已经猜中,可否帮姐姐隐瞒一次?”
史湘云马上问道:“三姐姐想去哪里?”
“天下之大,总有我能去的地方。”探春说这些虚词。没办法,她是真担心事后贾政会派人来寻自己。
“云妹妹刚刚在哭什么?”
探春一问,刚好戳到史湘云的伤心处。贾母临终前,为她从宫里求了一条生路。贾政、王夫人这些长辈没说什么,府里的下人早有闲言碎语。
<divclass="contentadv">说史湘云就是个扫把星,小时候克死爹娘。长大后老太太好心照料,又把咱家的富贵克个干净。
关键贾家还要卖上为数不多的情面,将她一个没什么用的女娃搭救出来。
这次贾母过世,史湘云自知自己在贾家也无多少安生日。正是悲从心来,坐在凉亭中自怨自艾,苦叹人生命运之艰难。
“我刚刚……在想老太太。”史湘云啜泣着低下头。
探春也清楚对方的处境,同是天涯沦落人,哪怕自身难保,她还是对史湘云劝道:“做人要往前看,你到底不姓贾,我爹他们必然会安顿好你。”
“那三姐姐为何又要走?”史湘云突然反问。
探春却是凄苦一笑,喃喃道:“他们要安顿的人太多,大概是没什么心思放在一个庶女身上。”
又道:“云妹妹,念在你我自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上,就替姐姐瞒过这一次吧。”
史湘云却反问道:“姐姐就这般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