桩桩件件分明显示与刚进城才一天的朝廷钦差仪仗亲军随从有关。
北平十数家商户掌柜叫苦不迭,纷纷于北平知府衙门鸣鼓告状,声泪俱下控诉钦差属下的罪行。
此事非同小可,北平知府得知与钦差大人扯上了关系,不敢擅自做主,急忙将此案上报给北平都指挥使司,北平都指挥使亦不敢进钦差行辕拿人,于是又上报给燕王府,燕王府左护卫指挥张玉闻讯一凛,急忙向正在装疯卖傻的燕王朱棣禀报。
朱棣大怒,北平是他苦心经营多年的根据地,怎能任由萧凡纵容属下胡来?当下朱棣命张玉带上燕王府侍卫将犯案的钦差亲军捉拿入狱。
张玉领命而去。
就在他带着燕王府侍卫气势汹汹直奔钦差行辕戒台寺的同时,城外驻扎的钦差仪仗亲军亦奉萧凡之命,紧急调拨一千人入城。
戒台寺外,一把椅子端端正正放在戒台寺大门口正中,萧凡身着钦差官服,威风凛凛,一脸肃穆的坐在椅子上,凛然冷对张玉及燕王府众侍卫。
“你们凭什么抓人?本官的属下所犯何罪?”萧凡面沉如水,语气如冰。
张玉眉梢一挑,忍住气道:“钦差大人,贵属在城中张狂跋扈,横行霸道,他们在饭铺酒楼吃饭不给银子……”
萧凡鼻孔朝天,冷冷哼道:“在京师的饭铺里吃饭,从来不用给银子的,本官的属下习惯了。”
张玉一窒,咬着牙道:“他们买东西也不给银子……”
“在京师的店铺里买东西,从来不用给银子。”
“他们嫖妓也不给银子!”
萧凡大吃一惊,愕然问道:“你们这里嫖妓要给银子的?”
张玉张大了嘴,目瞪口呆:“…………”
萧凡一脸迷茫的回过头,问他身后站着的曹毅和太虚:“男欢女爱,多么美好和谐的事情,干嘛要给银子?”
曹毅和太虚一齐摇头:“没听说过,闻所未闻……”
“稀奇古怪,男女情感交流,为何要给钱呢?把我们当什么人了!”
“…………”
张玉怒极,大喝道:“钦差大人,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贵属触犯明律,末将不得不拿人,还望钦差大人勿复阻拦!来人,进寺拿人!”
“谁敢!张玉,你想造反吗?”萧凡站起身怒目而视,凛凛官威令燕王府侍卫踌躇不敢前进一步。
随着萧凡话落,寺内忽然涌出大批手执长刀弓弩的亲军,人人面色凶恶的盯着张玉及燕王府侍卫。
燕王府侍卫纷纷长刀出鞘,毫不示弱的跨上前一步,与萧凡的亲军针锋相对,情势顿时陷入剑拔弩张,双方厮杀一触即发。
萧凡阴森一笑,目注张玉道:“张将军,胆敢冒犯天子钦差,对本官刀兵相向,这是你的意思,还是燕王的意思?你打算让燕王背上谋反的罪名吗?”
怒意满面的张玉闻言顿时神色凝重,当下高举右手,对侍卫冷喝道:“收刀,退!”
燕王府内。
“今日午间,钦差萧凡纵容属下亲军结队出行,于闹市中胡作非为,犯下累累罪案……”
张玉端坐在朱棣面前,眼睑半垂如实禀报萧凡的形迹。
朱棣斜躺在一张描着金线镶着珠玉的华丽胡床上,头上搭了块白巾,听着张玉的禀报,朱棣黝黑的面皮忍不住急速抽搐了几下。
“他们都干了些什么?”
张玉道:“今日他们共计在十余家饭铺酒楼白吃白喝,与店家起了争执后,砸烂店铺桌椅碗碟无数,打伤伙计无数,在十余家青楼嫖妓,嫖完不给银子,又将青楼砸得稀烂,晚间还烧了一家绸缎庄,北平知府衙门的人刚刚才把火扑灭……”
朱棣勃然大怒,将头上白巾狠狠扯下一扔,大吼道:“萧凡这个混帐!欺人太甚!在本王的封地焉敢如此张狂?张玉,马上调兵,将戒台寺给本王围起来……”
一旁的道衍和尚急忙道:“王爷,万万不可!别忘了萧凡是钦差身份,动他等于是公然谋反啊!眼下时机未到,诸事未妥,切不可因小失大!”
朱棣怒道:“本王在京师时便受他百般欺凌,现在他到了本王的封地,莫非我还要受他欺凌不成?这是什么道理?”
道衍沉声道:“王爷真要杀他吗?您别忘了萧凡入北平以前命武定侯郭英调了四万兵马直趋大名府,此举是何用意?一旦钦差有了任何差池,郭英必以燕王谋反论处,挥兵直入北平府……”
“本王麾下十余万骁勇百战将士,会怕这区区四万人?”朱棣气得大叫。
道衍慢吞吞道:“王爷,您的意思是,为了这几家饭铺,青楼,您不惜顶着谋反的罪名,倾麾下之将士,公然与朝廷大军打一仗?王爷,您是这个意思吗?”
朱棣一窒,长长呼吸几次,生生忍下了这口恶气。
为了几家饭铺青楼谋反,恐怕是史上最没名堂的谋反了,可以想象,他朱棣肯定不会名垂青史,朱棣当然不会干这种蠢事。
道衍见朱棣渐渐平静,微笑道:“王爷,您也该见萧凡了,您装疯多日,为的不就是演给这位钦差看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