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内宽阔高大,明黄帷幕层层叠叠、铺天落下,两旁文武百官皆是身形高大成年人,那小小正太大步走进来,没有丝毫怯场。
丹陛之下,他声音带着一丝幼童稚嫩,但却明朗清越,“东羌国大皇子宇文极,领使者团叩拜燕国皇帝陛下!”将右手展开放胸口,微微欠身,以皇子身份对武帝行羌国大礼,举手投足宛若行云流水。
周围有人轻笑出声,“东羌没有人了吗?竟然以黄口小儿出使他国。”
宇文极小小眼眸里寒芒一闪,毫无畏惧,寻声看向那人,一连串问道:“小儿怎么了?我乃东羌国皇子,代表东羌国出使燕国,你凭什么看不起我?我东羌国八岁小儿都可以出使他国,毫不畏惧,不正说明我东羌国物华天宝、钟毓灵秀吗?”
他虽年幼,但是口齿清晰伶俐,“你们一群大人,欺负一个年仅八岁小儿,难道就不感到羞愧?难道就不感到可耻?”转头看向武帝,双手一拱,大声质问道:“请问燕国陛下,是否为难使者、以大欺小,就是你们燕国待客之道?!”
说得众人一阵色变,那嘲笑他燕国官员是灰溜溜。
武帝脸色很不好看。
正要说几句挽回颜面,阿沅突然父亲手上握了一下,然后上前一步,“东羌国大皇子此言差矣!”她仰起一张莹玉似小脸,清声道:“黍米有优劣,时人有高低,我燕朝泱泱大国、人稠物穰,难免有一、二稗子和庸才,有何奇怪?岂能以偏概全?”
她道:“比如东羌国,既有像大皇子这样人中龙凤,也有一些只顾美人不顾江山败类,不是吗?”
这下子,轮到宇文极和东羌国使者脸色微变了。
----里面有一个典故。
羌国建立之初,天下是由宇文家和端木家一起打下来。
但是皇帝只能有一个,皇族只能有一族,那么该谁坐拥这大好江山呢?两家功劳都差不多,谁也不肯拱手让出。有人建议江山平分,但是这样一来势力就会分散,很可能被其他国家攻击,绝非上上之策。
分又分不得,让又都不肯让。
于是两家人一合计、一商量,想出一个折中法子,宇文家做皇族,端木家做后族,----不仅仅是一代皇后,而是世世代代,羌国皇后都只能姓“端木”,皇帝不能立其他姓氏女子为后!
这样祖制规矩延续了好几代,一直和*谐美满。
但是上一任羌国皇帝突发奇想,----爷爷皇后姓端木,拔拔皇后姓端木,将来自己要娶皇后也姓端木,真真好腻味呀。
皇帝决定换换口味,老婆不选表姐表妹,而是立了一个姓霍女子为后。
这下可捅了大篓子了。
太后不同意,以端木家为首臣子们不同意,抓住皇帝这个熊孩子,就是一顿深刻教育,“儿啊,你家表妹如花似玉、贤良淑德……”,“皇上啊,怎么能立别女子为后呢?”,“这样做是违背祖制啊!会遭天谴啊……”
巴拉巴拉巴拉,把皇帝说得恼了,撸袖子和太后臣子们大吵起来,吵着吵着火气升级,就变成打架,打到后居然演出政变,皇帝打不赢逃出了皇宫,一路狼狈逃窜不已。
后只能借着山河天险龟缩一隅,隔河立国,改国号为西羌。
而京城中太后只有皇帝一个儿子,终迫于无奈,只能配合端木家,拥立另外一个太妃儿子为帝,改国号为东羌。
从此以后,羌国一分为二、东西对峙。
阿沅能够含沙射影这个典故,还多亏之前无聊,没事就恶补这个时代一些大致讯息,没想到这就派上了用场。
当然啦,两国相会当以和谐礼让为上。
阿沅镇住了宇文极以后,便回头看向皇帝,正色道:“不过东羌国大皇子话也有一些有理,待客之道,当然不能疏忽轻慢。”伸出嫩藕一般小手,指向那个嘲笑宇文极官员,“此人金銮殿上言行无状,有失礼数,还请父皇重重责罚!”
要说宇文极年幼气度不凡、口齿伶俐,那么沁水公主比他小一岁,应对起来亦是有理有据、头头是道,竟是谁不输谁一丝一毫!众人都是深深惊异,唯有武帝龙心大悦无比畅,当即放声大笑,“真不亏是朕女儿!”
言毕,竟然将女儿拉到御座坐下。
武帝是开国皇帝,这把龙椅之上,除了他,阿沅是坐过第一个人。
底下臣子都是极会察言观色之人,眼见皇帝龙颜大悦,加上今儿多亏了沁水公主出面,才为燕国扳回了一局,----就算有人比她说得好,但如果以大人对答小儿,赢了没脸、输了加没脸,比不得稚龄公主对答来得巧妙。
因而赞美之声不绝于耳。
“公主殿下兰心蕙质、七窍玲珑,小小年纪便是颖悟绝伦啊。”
“东羌国大皇子亦是聪慧明敏之子,难怪做为使者,当得起!当得起啊!足可见东羌国皇帝陛下,将来江山社稷后继有人呐……”
“真真金童玉女一般人物。”
“皇上,公主殿下言之有理!”有人正色出列,“请皇上速速责罚无状之徒,既为两国交好之诚意,亦是彰显我燕国泱泱大国风范。”
宇文极热闹之中抬头上望,那个小小女童,眉目姣妍、肤光莹润,打扮得跟小仙女儿似,依偎皇帝身边,一双明眸宛若水洗宝石盈盈生辉。
这一幕,他心里刻成永恒。
沁水公主,幼时容姿殊丽,语惊四座,及长,风华倾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