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奉夜的这些年里,夜的确从未罚过她,也并未罚过她的任何一个姐妹。主人虽然没什么话,看起来十分冷漠,与温柔二字更是远远不沾边,但她也从不发脾气,她连生气的感觉都不知道是什么,不懂爱,也不知恨,又怎么因为生气而去处罚谁。
只是因为她在仆从眼里,太过强大。
在九妹的认知中,她捏死她们就如同捏死一只蝼蚁一样简单,甚至夜不屑于去捏,加上九妹骨子里天生的尊卑感,令她从来不敢忤逆夜。
夜度瞥了九妹一眼,转过身去。
师清漪悄悄向长生招了招手。
长生机灵,赶紧凑到师清漪边上,师清漪附在她的耳畔,说:“待你陪姑姑夜姑娘逛街,我洛神稍候就来,若姑姑问起,你就替我们回个理由。”
“那我应说什么理由?”
师清漪笑:“你这么聪明,想个理由肯定简单。”
长生被她夸了,也开心地笑起来,点点头,快步跑到了司函身侧,夜也走了过来。
司函等得些不耐,回头看见师清漪和洛神还在原地站着,也不知道在琢磨什么,就问长生:“她们两怎地了,为何还不走?”
长生忙:“阿瑾和阿洛让我们三人先走,不必等她们。”
司函蹙眉:“为何?”
长生想起师清漪叮嘱她找个理由,于是将她觉得十分说服力的理由亮了出来,:“她们二人要约会。”
司函:“……”
长生认真:“她们近来日日与我们在一处,夜里还与我们同在地榻房安睡,鲜少机会独处,眼下终于有个拜巢盛可以逛一逛,正是个约会好时机。她们既有此意,我们莫要做烛台。”
司函:“……”
……直接气死她罢了。
“姑姑,我们走罢。”长生度挽上了司函的胳膊,又看向夜。
夜点了点头。
师清漪还不知道长生给她想了个“绝妙”的理由,她正在人群中观察九妹。九妹站起来,在原地停留了片刻,又低头看了看手中早已支离破碎的“嘎嘎嘎”,这才略蹙了眉,不顾周围涌过来的那些笑话她的目光,分开人群,快步往回走。
师清漪和洛神隔着熙攘的行人,跟了上去。
九妹一路步履匆匆,回到了那个卖机括玩意的摊子前。
那摊子已经空了,应该是夜的仆从来过,带走了这一堆东西。摊主正在收拾一些杂物,忙碌之下,随意抬了眼,就看见了九妹。
买“嘎嘎嘎”的人没几个,对九妹印象深刻,自然记得她,笑:“姑娘,事?”
九妹道:“我买一个‘嘎嘎嘎’。”
摊主满怀歉意:“对不住,姑娘,方才人将我这摊子上的玩意尽数买下了,你来晚了一步。”
九妹伸手,将手中残破的机括给摊主看:“‘嘎嘎嘎’被人踩死了,你能修么?”
师清漪发现她用了一个很意思的词,说是被踩死,仿佛“嘎嘎嘎”对她而言,是有生命的。
也许是九妹太孤独,没有真正的朋友,这才寄情在这上面。
摊主接过来看了看,又还回去:“已碎成这般模样,修是不成了,得重做。但做这个颇费心力,我的这些机括玩意方才得了贵客的赏识,得了一笔银钱,过段时日的口粮已是不愁,我暂时不做这般趣玩,得将时间放在机括研习上,还望姑娘莫怪。”
九妹盯着摊主看。
摊主劝她道:“姑娘,回去罢,我真帮不了你。”
九妹低头又看了“嘎嘎嘎”好一,发了一愣,这才离开摊位。
师清漪和洛神继续跟随她。
四周仍然是喧闹不已,但师清漪却觉得那些热闹早已远去,她整个人像是踩在一条虚浮的路上。这个原本让她觉得最安全,也最平静的梦场,在她察觉到不对劲以后,已经带给她另外一种感受。
在当年的宋熙宁年间,她们一家四口在城里拜巢,虽然每条街都走过了,但是因为时间有限,些街只是边看边路过,以至于街上的部分摊位并没细致体验。好在吃的那些东西,包括小粽子,当年也吃过,所以可以尝出它们当年的味道。
但是有部分摊位,她们在梦场里能造出当时摆摊的模样,十分详尽,至于更深一层的细节,却体现不出来。
这种特殊摊位,最明显的代表就是那个卖机括玩意的。
当年的确也经过这个机括摊位,但并没拿起上面的玩意戏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