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三重县。
月色如霜,白雪覆盖在山道上,神宫下的石板台阶泛出苍青色的光。
一个长发披散、白袍曳地的人影从雪地中走来,穿过凝固着冰凌的鸟居,踏上覆盖着积雪的长长的参道,走进了空旷的神殿。
大殿中除了若有若无的哭声,只有他的脚步一声声回响。顺着那哭声传来的方向,他缓缓走向神殿深处一座祭坛,只见青色灯火映照下,祭坛上有一铺陈黄金的红石箱,箱内供着一把二指宽细、通体漆黑的长刀。
“就是这哭声把我召来的吗?”那人喃喃道,伸手从黄金架上拿起长刀。
就在这一刻,哭声截然而止,紧接着罡气从神殿中席卷而来!
那狂风铺天盖地浩浩荡荡,如兽口大张择人而噬——白衣人的袍袖和长发刷然扬起,但他连头都不抬,只猛一扬手!
只听呼地一声,那劲风蓦然消失无踪,只留下凄厉的哭声如同不甘心般发出尖啸,紧接着冲出神殿,消失在了广袤夜色的远方。
“——明王殿下。”
这声音从白衣人身后突兀地响起,只见神殿中出现了一个约莫三四十岁、但须发皆白相貌阴鹫的男子,向白衣人深深鞠下一躬,道:“又见面了,孔雀大明王殿下。”
摩诃转身望去,眯起眼睛,这个神情让他浓密的眼睫看上去更有一种刀锋般狭长的弧度:“你是谁?”
男子并未起身,只微微抬起头露出脸:
“鄙人叫相田义,曾有幸在中国大陆地底的魔禁石窟中见过明王殿下一面。眼下冒昧设祭坛作法召来殿下,是因为有事相求,愿以此剑为重酬相谢。”
摩诃记得魔禁石窟,但对相田义这么个可有可无的小角色早就已经没印象了。他艳丽无双的眉眼丝毫不动,淡淡道:“噢——那你有什么事呢?”
这口气听起来并无任何异常,然而熟悉他的人会知道,如果他下一刻暴起杀人剖腹剜心,那之前也是像这样没有半点异常的。
相田义却没有任何畏惧的表情:“请问殿下知道手中这把剑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会发出哭声吗?”
“……”
如他所料摩诃并没有回答,相田义直起身,直视着高处祭坛上的孔雀明王:
“——此剑名‘天丛云’,是伊邪那岐大神第三贵子建速须佐之男命流离人世时,斩八岐大蛇而得到的佩剑。须佐之男出世时,受到父亲的册封为海洋之神,然而他却因为思念黄泉比良坂之后的母亲而终日痛哭,因此惹怒父亲,被赶出了藉以托身的海洋……”
摩诃的神情微微一动。
“后来天丛云剑被须佐之男献给天照大神,又传给天孙琼琼杵尊,于天皇处一代代流传,与八咫镜和琼勾玉一并被称作我国三大神器,具有呼风唤雨、降服海龙的异能。”
相田义顿了顿,吸了口气道:
“我东京密宗门,历来受伊势神宫委托,秘藏神器八咫镜的镜心。然而门下有一弟子趁掌门入魔之际,携带神器逃窜到异国,凭密宗门之力已经很难再把八咫镜从他身上剥离开来了。如果明王殿下能帮助我等找回八咫镜心的话,我愿意以八十八个活人献祭,另将这珍贵无比的神剑天丛云献给殿下……”
摩诃微微笑起来,道:“八咫镜。”
他握着天丛云剑,望向远方天际淡薄的月色,看神情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半晌才听他悠悠道:
“我曾在游历六道时见过这件神器,其镜格阴阳两变,反复无常,因此其中蕴藏的巨大神力很难被活人驾驭。佩戴八咫镜的人必须满足一个条件,就是同时拥有阴阳两面魂,其阴魂必须是由刚烈无比的阳魂死去后,经历阴世重返人间而炼成的魂魄……这等同于死人返生,几乎是不可能的。”
“不!请听我说!”相田义见他明显是不信的意思,立刻急切道:“八咫镜丢失后我查阅了本门的秘藏卷宗,发现密宗门早已在几百年修行中找到了炼制阴阳两面魂的方法,而现在的佩戴者,就是上任老掌门亲自炼制出来的!”
见摩诃还是不太相信的样子,相田义又斩钉截铁道:“本门如今只想将八咫镜索回,如果有一个字欺骗殿下的话,请殿下尽管将我杀死,再取走天丛云,如何?!”
摩诃半晌没有说话,只盯着相田义,目光冷冷的没有半点波动。
“没必要。”良久后他终于道,“我谅你们这些凡人也不敢。”
——相田义悬着的心终于稍微落回来胸腔里,这时才感觉后背凉凉的,原来已经在这样的严冬中汗透重衣。
“如果没有说谎的话,就证明给我看吧。”摩诃懒洋洋道,“只要把那个佩戴者带来这里,我就有办法把切断神器与他之间的联系,再将它还给你们。”
相田义闻言却有些为难:“但那个人现在已在异国他乡被重重保护起来了,凭我们的人力,能渗透到他身边已非常勉强,怎样才能把他带回日本来呢?”
摩诃一动不动地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