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华夏的版图上,天海是一颗耀眼的明珠,它是华夏的经济中心,即便放眼世界,也是屈指可数的国际大都市。
江浦工业区位于天海西郊,区划面积超过三百平方公里,集纺织、轻工、机械、冶金、电子、化工、医药、食品、建材等产业于一体,年产值超过两千五百亿。几十万外来务工人员和数量相仿的原住民以及为前两者服务的三产从业者组成了一条相当稳固的生态链,俨然是一个社会的缩影。
空气中缠夹的丝丝寒意不过是冷冬的苟且,春天,毕竟还是来了。
早上六点半,离人声鼎沸的上班时间还有两个小时,但路上已经出现了零星的人影,通宵加班的工人和早起锻炼的居民一如既往地不期而遇着。
园区边缘,一条偏僻小路旁的绿化带中,有个人影挣扎着爬坐了起来,透过糊在脸上的泥土隐约可以看出这是个长相清秀的男性。
此时初升的太阳不过是一抹淡淡的胭脂红,可年轻人眼皮稍抬,刚见光亮,便立刻以袖掩面,泪如泉涌。
过了好一会儿,对外界光线适应了一些,他才眯着眼,晃晃悠悠地从绿化带走了出来,站在马路边,神情极度迷茫,大脑如天地初生时那般混沌,无法发出任何有意义的指令。
江浦土著王大爷,八年晨跑雷打不动,可今天早上的日常刚进行了一半,就被一位不速之客打断了,王大爷在离对方三十来米的地方停住了脚步,定眼瞧了瞧,转身,以更快的速度打道回府了。
外来打工妹小张,两个弟弟和一个妹妹的学费、生活费全靠她在流水线上一手一脚拼出来,她昨天又通宵加班,浑身酸软双眼涩痛。现在,她后悔抄小路回出租屋了,看着前方的人影,小张咬咬牙,转身绕路了。
无视路人们的异状,年轻人就这么怔怔地站着,像个被遗弃的人偶。
“同志!”清脆的音调在年轻人混沌的意识上敲开了一条裂缝,露出一张年轻美丽的女性面孔,大眼睛,齐肩发,表情严肃。
“我是松龄路派出所的民警,这是我证件。”女警微微仰头,敬礼,将人民警察证举到年轻人面前。阳光照在她的脸上,故作严肃的表情和金色的晨光发生了微妙的冲突迸出了一簇温暖的火花落在了在年轻人心底。
年轻人下意识地伸手去拿证件,女警对这个动作似乎完全没有预料,飞快地将手缩回,将证件放回口袋,大概是有些紧张,三番两次之后才物归原处。
“老实点!”严厉的警告在年轻人耳边响起,他的胳膊被两只有力的大手制住,原来除了面前的女警,还有两名男警察在他左右,一老一少,一黑一白,俨然一副包夹之势。
女警缓了缓,继续道:“接群众举报,现在依法对你进行检查,请你配合。”
没有任何回应,年轻人的眼神开始变得迷离、模糊,他的神智在清醒几秒后又重新归于混沌。
女警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请出示你的身份证件。”
沉默,闭眼,甚至连表情都从面部彻底消失了,显然这是一种拒绝任何互动的状态。
女警面色微红,有些生气,“现在我要对你进行人身检查,请伸开双臂,高举过头,扶车站立。”
此时年轻人身边的两位男民警已经意识到年轻人的精神状态已经无法像个正常人一样配合他们盘查了,所以二人一齐动手,直接将他按在了停在旁边的警车上。
被摆好姿势后,年纪大的民警冲女警点了点头。
女警深吸了一口气,在脑海中迅速回忆了一遍关于搜身的标准流程,然后走上前,将一只脚置于年轻人双脚中间,从他的双手开始,依次向下对衣领及身体各部位进行检查。
“检查时要特别注意腋下、腰部、双腿内侧及档部等可能藏匿凶器或者武器的部位……”教科书上的文字依然历历在目,女警咬了咬嘴唇,不折不扣地按要求完成了搜身。
大概是一无所获的原因,女警似乎更加生气了,脸蛋红彤彤的,“你因涉嫌持械抢劫和伤人,根据《人民警察法》第九条的规定,现决定带你到松龄路派出所继续盘问。”
“我不去!”年轻人突然激动地大叫起来,本能深处,他极端抗拒被陌生人带走,“你们凭什么带我走!”。
凭什么?三位民警齐齐看着年轻人,就好像他全身上下突然开了十八朵鲜花一样。
年轻人被盯得莫名其妙,跟着低头看了一眼,这一看,三魂七魄便被满眼的暗红吓得飞散了一半——衣物和皮肤被干涸血浆将紧紧地粘在了一起,板结成了僵硬的外壳,唯有通过衣物的边角才能勉强认出上身是件绿色夹克和白色毛衣,下身是条淡蓝牛仔裤。
他又将双手举到眼前,隐约间一有股腥臭味道在鼻腔萦绕,暗红斑驳的手与臂仿佛来自于地狱的恶鬼,大块斑驳之下隐约能看到密密麻麻、意义不明如鬼画符般的纹身。
年轻人双腿一软,他被自己的模样吓懵了。两位男民警顺势打开车门,直接将他塞入警车。
汽车开动,女警在前排开车,两位男民警在后排一左一右押着年轻人。
“小盛今天是第一次盘查嫌犯吧,表现不错。”左边年老的民警抬手抽出一支香烟,点着,相对于面色的黝黑,他手上的肤色正常了许多。
“吴队,盛晴可是警校的高材生。”女警还没来得及回应,右边的白白胖胖的民警先开了口,他又转头笑嘻嘻道,“盛晴,咱们可是校友,我大你四届,按辈分,你该喊我一声师哥哦。”
盛晴怯生生地喊了声李师哥,抬头扫了眼后视镜。
后面三人神态各异,小李正眉开眼笑。老吴一边笑着摇头一边深吸一口烟,然后将后车窗打开一条缝。至于中间的嫌疑人,他没再做任何辩解与抗争,仿佛认命似的,从上车开始便一脸悲痛欲绝地瘫坐在座椅上,活像条离开水的金鱼。
盛晴仔细看了看年轻人的脸,把模样记在了心里。
这是我的第一个嫌犯,盛晴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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