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一鸣终究是没等到柯玉山,空耗了一个时辰,无奈的离开了县委大院。
安和县招商局的门口,推拉式的大铁门耷拉着半边,街道上的积雪延伸到招商局的院子里,雪地上两道新鲜的车辙碾过,露出坑坑洼洼的水泥地。
上午九点了,刘一鸣已经在招商局坐了半天,要找的人竟然还没上班,苦笑着,在办公楼下转悠看半天,墙上贴的工作人员的照片框吸引了他的注意。
照片框很精致,透亮的玻璃后面,一排排的官员,仪态万千,个个富态不凡,大致的数了数,里面的领导几近二十余位。。。局长,副局长,主任,副主任,科长,股长。。。林林总总,一个副职的副局长竟然有十个之多。。。硬是占了两排。
上面有一个名字让刘一鸣瞅了好一会,柯玉梅。。。和安和县县委书记柯玉山仅一字之差。。。职位是招商局的副局长。
刘一鸣自然是没想到,柯玉梅就是柯玉山的嫡亲妹妹来的,柯玉梅调到安和县招商局之前,在下面乡镇的食堂做些打杂的活,亲哥哥成了安和的老大,这还不赶紧的求抱大腿啊,干食堂,憋屈死了,才不愿意再呆了。。。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软磨硬泡,柯玉山遂了她的愿,一纸调令,柯玉梅摇身一变,成了人人羡慕的捧金饭碗吃皇粮的公务员了,这官封的还不小,后面带长呢。
“哪个找啊?有什么事?”一个女人很大的嗓门喊了起来,打断了刘一鸣的观赏兴致。
粗,壮,敦实。。。这是面前的女人给刘一鸣的第一印象,女人烫着时下最时髦的波浪卷,裹着件大袄子,红光满面,感觉浑身都是肉,走路山呼海啸一般,甚是壮观。
“哦,是我。。。我是清溪镇的,来问下招商引资的事。。。办下手续。”刘一鸣礼貌客气的回应着,面前的女人和那个相框里面的人还是能对的上号,不是别个,正是柯玉梅副局长。
“跟我来。”一句多余的话没有,肥胖的女人手一招,自己已经先转身朝走廊里走去了。
柯玉梅心情似乎很不错,昨日夜里几个县里的官太太争相的做东,吃了饭码起了牌局,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手气这么旺,昨晚硬是赢了两千多块呢,抵的上她在下面乡镇食堂做那个劳什子的司务长好几个月的工资了。
天冷,早上便不愿起早,局里的桑塔纳去接了她两趟,她才磨磨蹭蹭的晃悠悠出了门,酿的哦,这么冻的天,冷死了,她全然的忘记了早些年她在乡下的时候,比这个天气还要寒冷,每天天蒙蒙亮的时候就要爬起来,给家里的猪啊,鸡啊,烧煮好吃食的日子。
柯玉梅的办公室在一楼最亮堂的位置,办公室里暖气还没热起来,临时又加了个火盆,幽幽的炭火也没烧旺,时不时的撩起些火苗,往上窜着,屋子里阴冷森寒。
不知怎的,柯玉梅觉得自己现在愈发的怕冷了,搁往年,穿件单夹衣,一件花棉袄,她能在地里能干的满身是汗,现在却是受不了这寒冷,身上包的粽子似的,还冷。
撇了一眼跟进来的刘一鸣,“坐吧。。。”柯玉梅的语气和这天气一样的冰冷,这家伙什么意思,一点规矩都不懂啊,竟然两手空空的,有这样来办事的吗?柯玉梅对刘一鸣一下就没了好感。
官场上的门道,别小瞧了柯玉梅,她现在也精通了呢,就是在下面乡镇,她也见识了不少,办事要送礼,是柯玉梅认准的一个规矩。
刘一鸣自然不知道这个富态的柯副局长怎么突然的就一脸不悦,有点莫名奇妙呢,没骂你肥,没笑你胖,毫无来由的摆脸色,哪个筋搭错了?
没有礼物,自然的这接待标准就被柯玉梅精简到极致,热茶都别想一杯,哼。
“哪个镇的啊?想招商局帮你们揽什么生意啊?”官腔打的很正,只是还不是很地道,差点没让刘一鸣笑了起来。
什么叫你们招商局帮乡镇揽生意啊?大姐,这是招商引资,要说项目。。。唉,刘一鸣心里已经在摆头了,这水平,还副局长。。。你让人还有什么好说的。
柯玉梅却偏生的就喜欢用生意来取代项目的说法,她有她的见解,本来就是嘛,到外面去忽悠人回来,叫人家投钱,不是做生意是什么?非要弄的神叨叨的,骗谁呢?擦。
“我是清溪镇的,清溪镇镇委书记,刘一鸣。。。我这次来主要是。。。”刘一鸣平静从容的解释着,把自己这趟上来的目的简单的说了一下,他不想说太深,对牛弹琴,不是什么好的主意。
简单明了,事情讲完了。
柯玉梅却愣神了,脑子里有点短路,什么什么?搞半天,是你们自己上外面去找回了愿意出钱和你们做生意的?
那你还跑我们招商局来干屁啊?清溪镇?切,鸟不拉屎的穷旮旯,还清溪镇的书记呢。。。搞半天,你是以为你顶了个镇委书记的帽子就可以不守规矩,不给老娘送礼了?知道我哥是谁不?说出来吓死你小子。
要不是柯玉山再三告诫她,要低调,低调,平时不能打他的旗号到处招摇,有令在先的话,柯玉梅早就要亮起嗓子,给刘一鸣一个下马威,老娘叫你瞅瞅,哪个书记的屁股大。。。
平日里被人奉承着,到哪都有人点头哈腰的作揖赔笑脸,吃穿住用都不用她花钱,柯玉梅享受的很呐,渐渐的便已经习惯,多少次的夜里,她由衷的感慨,还是当官好啊,难怪县里的这些人,脑袋削尖了,也想往官场里钻哦,做官的滋味,真好。
“那你上来做什么?这不是我们招商局负责的事。”柯玉梅没处理也没接触过刘一鸣这样的情况,实际上她心里没谱,不知道怎么处理,招商局的业务流程那些玩意,对她一个初中毕业生,确实太复杂了。
刘一鸣有些挠头了,面前的这个什么副局长,外行啊。。。业务完全不通。。。他很奇怪,一个副局长,连这个基本的业务流程都不熟悉?大姐,你怎么爬上去的呢?
“柯局长,事情是这样的。。。”刘一鸣没办法,只好自己来教下这个外行的女人了。
柯玉梅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了,酿的,今日出门没看黄历,办事没收到礼物,还被人看穿了底细。。。面子上羞臊啊,又找不出由头发作。
气呼呼的找出登记表格,甩给了刘一鸣,你能,你自己填吧。
话不投机,自然就聊不到一块,炭火旺起来的时候,刘一鸣已经走了,他知道,很快资料便要递到县委办去的,招商局?脱裤子放屁,走个过场而已。
万幸的是柯玉梅并不知晓她的哥哥,亲哥哥,柯玉山对刘一鸣的成见和诸般的不待见,不然,刘一鸣今日怕是招商局这关都寸步难以。
屋子里暖和了,温度渐渐的高了,柯玉梅犹自在那生着闷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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