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置了门口,大营军帐自然也要早早安排上,董长弓摆好了山河地图,跟下面的几位将军也都对好了上下词,到时候要不显山不露水地给盐水关参奏几本。
譬如盐水关的将士似乎太疲累,急着松缓情绪,竟然俩天往盐水关招揽流莺,因为生意太好,以至于前往的风尘女子越来越多,让当地百姓多有非议,甚至传到了均关这里来。
还有就是那盐水关军里似乎有疫病盛行,这几日听闻前线吃紧,人手不够。
再有就是均关上下,已经做好了痛击叛军的准备,甚至已经查明了叛军的补给路线,只待接手盐水关,给叛军迎头痛击!
如此几次对词之后,董长弓满意地点了点头。
此番应对陈家,慈宁王爷是卧薪尝胆,苦苦蛰伏了这么久,务求一击命中,让陈家和成天复那小子再无翻身之力。
想到这,董长弓的脸上现出一抹阴笑。
王爷手下多能人,更有用药之奇才,那药行之人绝想不到,他们用来泡绿玉膏的山泉水里掺杂了苗疆九凉草的萃液,一旦碰触伤口,或者误服,便会让人呈现出杨梅疮一般的症状。
这萃液又恰好跟治疗杨梅疮的药性相冲。
盐水关的前线夜夜炮响,伤亡不计。已经有大批兵卒感染了暗病,又喝下汤药,甚至已经死了人。
这等火候真是拿捏得好,只怕督军大人去了盐水关时,要大开眼界了。
陈家军向来以治军严谨而著称,看看这次那陈玄带着一支杨梅疮大军,还有何脸面立在朝堂上辩驳!
就在董长弓坐在帅椅上阴笑的时候,账外前去迎接督军大人的参军却急急冲入了营中。一脸急切道:“将军,不好了,那营外不知从何处来了好几马车的风尘女子,帐子都没支起来呢,就隔着军营大寨的围墙冲着里面的将士招手揽客!”
董长弓听得一愣,开口道:“这样的事情跟我通禀什么?赶紧轰撵驱散他们就是了!”
参军此时已经急得跺起脚来:“我的将军啊,我当然要立刻赶人,可是那时朝廷的督军已经到了门口,轰撵都来不及了。”
董长弓听了这话,一骨碌站了起来,甚至都来不及戴好头盔,便急匆匆地往大寨门口冲去。
当到了寨门口的时候,恍惚间是到了秦淮红巷,原本整齐操练的赤膊兵卒,一个个都糊在了栅墙的边上,吹着口哨,激动地吆喝着。
他们在此处驻扎了一阵子,远离城镇,连个母猪的毛都看不见。方才突然来了马车,下来一群花枝招展,衣着暴露的女人,那胭脂花粉的味道立刻扩散开来。
结果那些方阵兵卒一下子控制不住了,呼啦啦地全都扑在了栅墙根儿下。要不是有大寨围墙阻拦,那些空旷甚久的兵卒们恨不得立刻掏银子,拉着女子入了粉帐。
当督军的马车停在大寨门前时,几位下来的督军大人看到的就是参军驱赶那些风尘女子,惹得女人们大声尖叫咒骂。而一群群不穿衣服的汉子,淌着哈喇子,丑态百出地隔着栅栏伸手呼喊的景象。
两个御史大人自诩清流,向来以圣人君子为标榜,何曾见过这等下三滥的场景,当时便震怒道:“这……这简直是群魔乱舞,有伤风化!”
那些女子很快就被驱赶走了。可是栅栏边起哄的兵卒们却一时喝止不住,甚至有人还因为看不见那群风尘女子,而高声骂骂咧咧。
一群狂躁的汉子起哄,场面有些压制不住,所以参军才急急去找寻董长弓将军。
当董长弓快步赶到营寨大门口时,一声暴喝总算是驱散了众人。可是他精心安排的治军有方的阵仗已经溃不成军。
就算这次下来的兵部公孙大人与慈宁王私交甚好,有心偏袒也有些无从下嘴。
那两位御史脸色铁青道:“董将军,您们虽然身在后方,可随时要待命入盐水关,如此松懈军纪恐怕不妥吧?”
公孙大人看董长弓有些接续不上的样子,便好心喂话:“二位大人不可这么说,君不见有围墙阻隔,兵卒们并无越墙行有伤风化之事。这些流莺,便如逐肉之蝇虫,听闻哪里有兵营,便往哪里迁徙,指望着能招揽客人,赚取些热钱……也怨不得这些兵卒啊!”
董长弓觉得还是这些文官脑子转得快,这些说辞果然毫无破绽,于是连连点头道:“公孙大人所言甚是!在下平日治军严谨,绝不会叫他们出去嫖宿烟花女子的!”
另外两位大人一看公孙大人如此开解,便也没有说什么,举步便随着董大人来到了兵营里。
那些之前跟董大人喂了词的将军们一个个跟督军大人们打了招呼之后,依旧如之前演练的那般,义愤填膺地说起了盐水关军纪不严,惹得风尘女子流连不止的事情。一时间那盐水关被他们说得,竟然好像花柳巷子一般,毫无军纪可言。
之前如此对词,自然毫无问题。可惜方才就在均关的大门前,刚刚上演了狂蜂浪蝶的一幕。
董长弓还没来得及改词,这些只知道舞刀弄枪的手下们就还是一板一眼地依着之前的演练,瞪眼咬牙地给盐水关泼脏水。
可关键是他们现在自己的腚上还粘着屎呢,怎么好意思说别人脏臭?
果然御史左大人温言开口道:“公孙大人也说了,那些个烟尘女子,如蝇虫一般飞得到处都是,你这均关军营门口不清净,那盐水关想来也不能独善其身。至于他们的军纪严与不严,自有我们几个前去督查,诸位现在这般义愤填膺地控诉盐水关的陈将军,只怕传扬出去,平白会闹出误会,造成两军不和吧?”
另一位丛大人也点了点头:“左大人之言甚是,大战将至,前方将士理应齐心协力共度难关才是。”
董长弓一听话头不对,连忙道:“督军大人们所言极是,是我手下的将军们太古板了,只是听闻了那盐水关闹起了疫病,也是急得恨铁不成钢,才出言不逊,逾越了规矩多管闲事了。”
兵部的公孙大人一听此话,顿时接住道:“什么?盐水关闹了疫病,都有些什么病症?我此番还带了宫中的御医一同前往督查草药供给……查御医,你也听一听。”
他身旁的一个胡子花白的老者听了,连忙拱手称是。
董长弓却笑着摆手:“都是些风闻,听说是身下起了红疹,还高烧不止,瞧着…像是……,诶呀,不好说,不好说!盐水关的陈将军似乎不喜此事外泄,我也知道得不甚清楚。公孙大人此番既然带了太医院的查御医,正好可以替盐水关解一解燃眉之急呀!”
查御医在一旁听着,眉头微微一皱,不过他是宫里的老人了,自然也是人精,没有看到病症,怎么敢轻易说出听着像杨梅疮发作之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