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熊冲出树林,已撞得七晕八素,摇着脑袋原地转了几圈,仰头长啸,人立而起,朝独孤踏雪扑下。
独孤踏雪高举手中树枝,对准人熊胸口白毛,只盼望这一下能要它性命,哪知那人熊前掌一挥,独孤踏雪只觉手中一麻,树枝早已不知飞到什么地方去了。
眼看人熊扑下,独孤踏雪闭目等死,心中却在想:“不知师父怎么样了?如今我葬身熊腹,可没法去找你了!”
哪知过了好一会,耳听熊吼连连,却始终不见它冲上来撕咬,睁开眼来,只见那人熊作势下扑,却有一人挡在自己身前举手相抗。烈烈寒风将那人衣衫吹开,露出胸膛上一道伤口,由左肩斜下至右腹,极是骇人。正是师父唐傻子。
独孤踏雪心知师父身手不凡,但想来定非人熊对手。他心中焦急,却不知如何施以援手。围着人熊转了几圈,见它毛茸茸一条短尾巴,心想纵是这人熊全身坚硬如铁,这屎门想必也是软的,忙捡了树枝,大吼一声,向那人熊屁股捅去。
那人熊正与唐傻子较劲,怎料到后院竟然起火,大声怒吼,向前猛冲,力量大了何止三五倍。
唐傻子本来并未将这畜生放在心上,却不知它何以发狂,未免措手不及,身子一侧,与人熊擦肩而过。人熊吃了疼痛,调转头张大口咬向唐傻子后颈,来势甚是凶猛。眼看唐傻子就要葬身熊口,忽然红光一闪,那人熊轰然摔倒,斗大的脑袋骨碌碌滚出数丈。
独孤踏雪见师父两手空空,身上除了酒葫芦再无他物,不知他是如何杀了这人熊。他本来于学武一事并无多大热情,此时见师父不动声色,手屠巨熊,顿觉若是有此本领,想必不错,一时心痒难熬,显露于色。
唐傻子见了他神色,道:“你且坐下,为师有话说。”
独孤踏雪应了一声,搬来两块石头,擦拭干净,请师父坐了,自己才坐下。
唐傻子道:“有些事情我本不想说,事到如今,也是迫不得已。你可知为何近来身子燥热吗?”
独孤踏雪摇头道:“些许小事,不劳师父挂心,想来并无大碍。”他此时虽不求死,却也觉生无可恋,并不将自己的性命看得如何要紧。
唐傻子正色道:“有道是‘仁人志士,无求生以害仁,有杀身以成仁’,天地之间人最贵,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全凭此身。若将此身瞧得轻了,一生随波逐流,又与蝼蚁何异?”
唐傻子见他默然不语,心知他小小年纪,遭逢大变,一时想不开也在情理之中,叹了口气道:“当日你母亲曾言到,你外祖叫做水静天。他如今籍籍无名,然而在五十年前,却是翻云覆雨的人物,虽然他身在魔道,但一身本领,便是你师祖说起来,也很是佩服!”
独孤踏雪听他提到自己的外祖父,不觉好奇,道:“她从未和我提起过!”他心中怨恨娘亲,便是连“娘亲”二字也不愿提起。
唐傻子道:“你外祖父虽是个杰出的人才,可惜身入魔道,只是他并不行走江湖,是以江湖中人知晓他名字的并不多。他深谙奇门遁甲、观风望气、机关销器之术,有经天纬地之才。当年魔教能够坐大,实在与他隐居幕后,出谋划策有莫大的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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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孤踏雪自小便在山中牧羊放牛,从来只知自己不过是个乡村少年,却从不知道外祖父竟是如此人物,一时间不禁愣了。
唐傻子继续道:“后来魔教败亡,江湖中便再无他的消息,想是早就退隐而去,想不到却来到关外”,他顿了顿道:“当年魔教数处重要分舵,俱是出自你外祖父之手,当真是机关遍布,正道人士为了攻打这几处险要之地,也不知道折损了多少好汉。想那冥福楼既是你母亲主持建造,想必连木工厌胜之术也是从你外祖父处学来。”
他自腰间掏出一柄小刀,卸了两只熊掌下来,生了火,将熊掌在火头上慢慢煨烤,待熊掌上毛都烧的尽了,又烧了一锅热水,将熊掌投入锅中,自怀中取了各色调料放入锅中,拨弱了火头,慢慢炖了起来。
独孤踏雪本来从不肯回想当日之事,如今听了师父提起,心中难过,起身道:“徒儿去屋中取些蜂蜜来吧!”
唐傻子摆摆手道:“不急,你坐好了听我说吧!”
独孤踏雪默默坐下。
唐傻子道:“那****母亲曾言到,这木工厌胜之术完结之时,便是你毙命之日,当日你奔出大厅后,我便行功将冥福楼之术封住,只是那术极是厉害,便是以我这般功力,也只能将其镇住,不再害人。”
独孤踏雪回想当日之事,心中忍不住激动,一股燥热之气又在他身中左突右冲。唐傻子见他面红耳赤,血灌瞳仁,伸手撕开熊腹,自其中掏出一物,叫独孤踏雪吞了。那物酸臭难闻,独孤踏雪不敢咀嚼,拼命吞咽,哪知那物虽然柔软,却颇硕大,他咽了两口,不小心一口咬破,一股液体流淌出来,顿觉口中苦涩难当,欲待呕吐,那液体却都流下咽喉去了,身上燥热之感顿时减轻,身子舒泰得多了。
唐傻子微笑道:“这长白山人熊之胆,清火去热最有神效,于你身子大有裨益。”
他见独孤踏雪脸色逐渐好转,道:“人受天地间阴阳之气,父精母血而成。天地之外有大宇宙,人身之内有小宇宙。阴阳和顺便万事大吉,。若是阴阳失序,在天地,便要四时失序,山崩地裂;在人身便要生出许多毛病来。如今你三魂中阴魂已被封印在了冥福楼内,体内只有阳魂与人魂,如此一来,难免阳气暴溢而无阴气调和,因此才时常全身燥热,若不能及时调理,再过数年,轻则言行癫狂,重则神智错乱,全身血脉爆裂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