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三只扇骨就要打中严夫人。她兀自在那仰望房顶发呆,群雄均觉得这女人美则美矣,未免傻气。
严德天打定主意要与敌人同归于尽,他听风辨器,伸左手往身后一捞,已抓住十三只扇骨,另有六只扇骨钉在他身上,深可及骨。
便在此时,忽听叮叮叮三声响,自门口飞进三块鹅卵石,将三只扇骨磕飞。一个瘦瘦的身影自大厅外跑进,奔到严夫人面前停下,喊声:“娘!”众人才看清,原来是个瘦瘦的少年,十五六岁年纪,身子很是单薄,穿身破烂棉袄。
严夫人见了孩子,喊声:“苦儿”,眼中忍不住流下泪来。她伸手要去抚摸孩子头发,抬起手来,愣了愣,终究没有摸下去,缓缓收了回来。
苦儿扫视大厅中众人,忽然看到柳逢春,叫声:“先生!”奔了过去。柳逢春道:“好孩子,扶我起来!”
冯铁掌双掌齐出,要把严德天毙于掌下。严德天大吼一声,拼尽全力与他对了一掌,冯铁掌只觉身子一震,一股大力涌来,站立不住,噔噔噔倒退几步。严德天口喷鲜血,借势向后纵出,扑向冯慕远。冯慕远只道己方两人夹击,必能将严德天毙于当场,不想严德天濒死一击,快如闪电。他来不及逃走,只好举手相抗,只听咔嚓轻响,他两条胳膊瞬间已断为五六节。
严德天强忍剧痛,又是一掌拍出,觉耳后劲风袭来,原来冯铁掌见儿子遇险,拼尽全力一掌打来,只盼严德天转身与他纠缠,哪知严德天并不回身,只将身子一侧,回肘打在他胸口之上,将冯铁掌打得口中鲜血狂喷,严德天却也挨了冯铁掌一掌,身子直跌出去。冯铁掌纵身扑上,与严德天扭打在一处。
他二人俱受重伤,招法已乱,然而心中都将对方恨到了极处,两人互相撕扯,手掐牙咬,诸般乡间女子打架招数也尽用了出来。待到后来,二人力气用尽,连抓咬对方的力气也没了,双双躺在地上喘息。冯铁掌嘶哑着喊道:“远儿,快来将这恶人一脚踢死罢!”
冯慕远强忍剧痛,纵身上前,飞起连环鸳鸯腿。严德天眼见他脚踢到,偏无半点力气。忽然一柄剑斜斜伸来,刺向冯慕远脚踝。冯慕远大惊,只见柳逢春扶着一个少年的肩膀颤颤巍巍挡在面前。柳逢春伤势虽重,见识还在,看了冯慕远的招式,便将一个剑尖放在冯慕远踢来的方向。
冯慕远左脚一缩,右脚跟着飞起,双腿此起彼落,瞬间踢出四十三腿,其中倒有三十二腿踢向苦儿。柳逢春脸色苍白,身子不住颤抖,手中长剑便似有千钧之重,连挥舞一下也是不能,只能慢慢移动,封住冯慕远攻势。冯慕远出腿虽快,却是无法绕过柳逢春手中长剑。
柳逢春本不愿多伤人命,事到如今,却也身不由己。他缓缓伸手入怀,掏了三枚暗器扣在手中,引而不发,一双眸子盯住冯慕远。冯慕远见了他手中暗器,心胆俱裂,一声惨叫,双脚连环,踢出十余脚来,忽然一个倒纵,竟然夺路而逃。围观众人想不到他连爹都不要了,大出意料之外,竟给他逃了出去。
严家门人冲破大门,呼啦啦涌了进来。
群雄见了这一场惨斗,无不骇然,大厅之内,只有严德天与冯铁掌两人粗重的喘息声呼呼作响。快刀程二等人见大势已去,慌忙混在人群中逃了。有下人搬了椅子,扶严德天兄弟坐下。严德天命下人也扶冯铁掌坐了。
群雄见冯铁掌拼了命救下儿子,儿子却在危急关头弃他而去,都觉得人生惨事,莫过于此。冯铁掌一身血污,脸色惨白,却嘶声笑道:“好孩子,不愧是你爹的儿子”。言下之意,对冯慕远所为甚是嘉许。
柳逢春从怀中掏出几粒药来,自己服了一颗,又让下人给严家兄弟各服了一颗。这养心丸是他采长白山中灵药炼制而成,得来殊为不易,解毒疗伤却是最好。他扶着苦儿肩膀,来到冯铁掌面前。冯铁掌与他四目相对,见他眼神中满是困惑神色,笑道:“你定是奇怪,当初你明明将我头颅砍下,我却为何未死?”群雄心中也极是纳闷,当初冯家发殡之时,群雄大多到场,眼见那尸体确是冯铁掌无疑,怎么也想不通他今日何以复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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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逢春缓缓点头。冯铁掌嘿嘿一笑,嘴角血又流出,喘息道:“想我那孪生弟弟浮浪轻薄,我待他也不甚好,没想到却替我挡了那一刀!如今我冯氏一门,只有远儿逃得性命,总算没有尽墨。严老大啊严老大,想必从此后,你满门上下,再不能安然入睡了!”
严德天一声长叹,俯身拾了一柄单刀。群雄暗自惊心,不知他要用什么毒辣手段折磨冯铁掌。严德天手一扬,单刀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冯铁掌伸手接住,嘿嘿冷笑。严德天道:“严某敬你是条好汉!”转身而立。冯铁掌苦笑一声,道声:“多谢!”将刀在颈子中一拉,登时气绝。严德天仰天长叹,柳逢春心知其意,吩咐人依旧将冯铁掌放进棺材,着人送回野狐岭去了。
柳逢春缓缓走到耿彪面前,耿彪瞪着一双虎目叫道:“你这奸贼,给爷爷个痛快的吧!”
柳逢春俯身在他身上拂了几下,解开他的穴道,缓缓道:“你去吧,我不杀你”,他俯下身一阵咳嗽,脸涨得通红,仿佛连肺也要咳了出来,过了一会,他望着耿彪道:“今日柳某身受重伤,你若要报仇,正是大好机会,柳某此时不是你对手”。
耿彪跳起身来,俯身拾起大斧,高高举起,见柳逢春身子不住颤抖,分明便是站立也极是勉强,一柄大斧却砍不下来。他愣了半晌,恨恨道:“俺耿彪岂是趁火打劫之徒,若是俺此刻杀了你,算不得英雄好汉”,说罢将手中大斧扔了出去,转身便走。那大斧飞出四五丈远,将一张桌子砸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