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天气十分明媚,天上的云彩轻飘飘的,像是丝绸一般倒映在水面上,似乎水天一色,波光粼粼。
云耀城中多水,多河流也多湖泊,云芳渺今日正带着顾柘瑜来了一处小湖边,还没到晌午,湖边游玩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有撑着伞的姑娘,也有打着折扇的公子。
虽然比不上春日踏青的悠闲自在,可这时候在湖边慢慢散步,也别有一番风情。
云芳渺心里想着这几日占用了郑大夫许多时间,让张凌风没机会和刚拜的师父联络感情,于是这痴傻之症的事情也就放了下来。凡事欲速则不达,这个道理她也知道。
微风拂过,湖面上泛起亮晶晶的水光,不远处飘摇着几只画舫,偶尔还能听到画舫之上的丝竹声,和着湖边的鸟鸣虫叫,声声入耳。
在云耀城里呆了一个多月的顾柘瑜一见到这情景里的激动起来,拉着云芳渺的手嚷着要去坐船。
今日出来,为的就是带他散心,云芳渺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两人寻了一只小画舫,商量好了价钱。船家竹竿一撑,画舫晃晃悠悠地朝湖中驶去。
这也算是偷得浮生半日闲,画舫里有一只小小的矮几,上头放着茶水点心还有一只香炉,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这画舫的船家可见用了心。
这个时候天气还不太热,泛舟湖上,有凉风习习,拂面而来,和着湖水的清香,让人心旷神怡。
“渺渺你看,有鱼!”顾柘瑜趴在船头指着湖中的一尾红色鲤鱼道。
随着他的动作,画舫轻轻摇晃了一下,云芳渺一扭头就见他差不多半个身子都探出了船外,她连忙把人给按着坐下,“你再养外一点,可就要下去喂鱼了。”
顾柘瑜只吃吃笑着,眼眸微眯,十足的慵懒。
云芳渺知道他这时候听不进去,笑着曲起手指给了他一颗爆炒栗子。于是顾柘瑜就捂着额头对她笑。
这小傻子,可真是叫她又爱又恨!
撑着竹竿的船家见了脸上也是笑呵呵的,寻了话头来说,“这位小娘子可真是疼弟弟,不像我家那两个小祖宗,天天把家里闹得鸡飞狗跳的。”
云芳渺笑了笑,捋了捋耳边被风吹乱的发丝,“都说长姐如母,我们父母去得早,我这个当姐姐自然要多看顾着这个弟弟。”
船家恍然大悟,连连道歉,“恕罪恕罪,我实在不知……”
云芳渺摆摆手,看着顾柘瑜又探出身子去搅动手边的湖水,吓走了好几条锦鲤,她的眼中露出些许温柔,“无事,虽没有父母,却还有兄弟在,血浓于水,在这世上有牵绊,总归是好的。”
船家不禁咋舌道:“小娘子果然开朗,能看得这般通透,实在叫人佩服。”
云芳渺浑然不在意道:“只是我个人的见解罢了。听说这几日王家公子在寻找一位云姑娘,听说那位姑娘的命运与我有几分相仿,不知可否找到了人?”
“那个人啊……”船家拖长了语气,煞有些感叹,“听说还没找到呢,不过只要他在这城里,总归是会被王公子找着的。只是那王公子可不是什么好人,以他那睚眦必报的性子若是把人给找到了,指不定会怎么磋磨那姑娘呢。”
顾柘瑜搅动湖水的手顿了顿,眉头微蹙,不甚高兴。
云芳渺像是一个没事人一样向别人打听自己的事情,她装作是头一回听闻,惊奇道:“那位姑娘不过是与他有了些不愉快,那王家公子怎么就不肯松口?王家虽然家大业大,可这城中,断然不是王家的天下!”
船家噎了噎,“唉,这……这可不好说。小娘子想必是从外头来的,还不知道王家的是吧?”
云芳渺点头,“我们家原本在云耀城外的小山村里,虽然离云耀城不远,但闭目塞听对许多事情都不甚了解。还请您与我说一说。”
对上她坦诚的目光,船家不疑有他,把王家的事情说了些。
云芳渺敛眸沉思,这些日子以来她偶尔会打听关于王家的事情,但是得到的消息都别无二致。王家堪称为这城中的土皇帝,码头上有一半的生意都归在王家手中,虽然城中百姓对王家十分仇视,然而要想生存,还得在王家手上干活。因此,百姓虽然心中恼怒,却是不敢言说。
而她要想对抗王家……无异于以卵击石,螳臂当车。
想到此处,云芳渺难免颓废了片刻,她顺势将手搁在顾柘瑜的肩膀上,也陪着他一起看湖面下的鱼,“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王家果然是一尊庞然大物。”
可好在她有先见之明,让张凌风拜在了郑如云门下,想来就算他们不得不远走,郑如云应该也能护得住张凌风。
顾柘瑜探出去的半边身子忽然顿住了,他不动声色地直起身来,带着云芳渺远离了水边。
开玩笑!渺渺掉下去怎么办?
船家没发现他们的小动作。只当是姐弟两个手足情深。
“这也没有办法,谁让人家是一手遮天的地头蛇呢,连官府那边都要给他们三分薄面,什么官商勾结,说的可不就是他们吗!”
听着船家的抱怨,云芳渺微微错愕,她忽然想起这几天自己打听消息的时候,那些人毫不避讳的样子。这种事情不是应该压制下来吗?为何这城中百姓对王家和官府怨声载道,却无人敢管?
船家听了云芳渺的疑问后连连苦笑,眉毛紧皱,在眉中刻下一个深深的“川”字。“云耀城靠商业发家,士农工商,商户人微言轻,被王家和着官府一起打压,谁敢说个不字,可就没得生意。再说了,王家那等家户,也不是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几句话就能扳倒的,以前也曾管着,后来说得多了,也就不管了。”
“原来是这样,可叹王家钟鸣鼎食,富贵隆昌,却早早失了人心。”云芳渺不得不喟叹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王家自以为家大业大不惧百姓之言,却忘了失去人心的后果有多可怕。
云芳渺敢笃定,虽然王家现在依然岿然不动,但不出几年,王家势必会没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