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我点点头。
我还以为桑筱柔是想跟我说些什么,没想到她是真的只跟我待着,安安静静地坐在我身边,连呼吸都不会太大声。
我们没有聊天,病房里跟我一个人时没什么区别。当门被轻轻推开时,即使声音很轻,我们都同时看向了门口的位置。
一个穿着西装,手里拎着公文包的男人看到房间里有人,顺手在推开的门上敲了敲:“桑榆晚小姐,您好,我是靳君迟先生的私人律师,我姓金。”
我怔怔地看了他几秒钟,忽然明白他是来做什么的了。我淡定地点点头,颤抖的嗓音却出卖了我的情绪:“请进。”
“这是我的证件,还有靳君迟先生的委托书。”对方把证件和一页纸递给我。
我扫了一眼他的证件:“金律师,你好。有什么事情,需要我效劳呢?”
“桑小姐客气了。”金律师从公文包里拿出一沓子纸,“这是我拟定的,关于你和靳君迟先生的离婚协议书,您先看一下,有什么不明白或者需要修改讨论的地方,都可以跟我谈。”
我接过那叠纸,只是看到‘离婚协议书’几个加黑加粗的字体,眼前就是一黑。之后手虽然是一页一页地往后翻,脑子里其实什么都没看进去。
翻到最后一页,两个并排需要签名的地方,靳君迟已经签好了,张狂又霸气的字体像是一把剑,刺得我眼睛生疼。
我从容地拿起笔,认认真真地签上自己的名字。抛开这跟‘完美’不沾边的结局不提,我觉得我跟靳君迟简直就是对‘轮回’进行了一次完美的诠释,曾几何时我怀着与此时相差无几的沉重的心情,在结婚申请书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经历了那么多心酸苦楚,也经历了温馨甜蜜,我却是绕了一个大圆圈,跌跌撞撞地前行,到了终点才发现,走许久又回到了原点。
一次次擦肩之后还能一次次牵手,那只是电影里的桥段。现实中,道一声再见更多时候就是再也不见,连与对方擦肩的几率,都可能是零。
金律师将我签好字的文件收起来:“在三个工作日内,请您配合我去民政局办理一下离婚证,如果您不想去的话,可以签这份委托书,我会走完相关流程,然后把离婚证给您送过来。
靳君迟还真是贴心,这么会给我省事。《离婚协议书》我都签了,还有什么是我不能签的。捉过那张纸看了一眼,签好自己的名字还给他。
“好的,所有事情处理好之后,我会来找您的。”金律师很客气地冲我鞠了一躬,“桑小姐,再会。”
我没有作声,只是默默地看着他离开。说实话,如果可以,我再也不想看到他了。
窗外是蔚蓝的天空,几朵白云随着风吹的方向缓慢流动。我说不清现在是什么感觉,心里虽然空落落的,却没有太多波动。那天在月麓山别墅看到摧毁我所有念想的场景开始,我就预感到会有这样一天,只不过我不能确定,先提出的人是我还是靳君迟。
“对不起……”桑筱柔喃喃地开口。
我以为自己是听错了,偏过头看向桑筱柔。
桑筱柔垂着头,两只手绞在一起扣着指甲:“姐……对不起……如果不是我嫉妒你想要害你,就不会听信桑心蓝的鬼话,她就没机会逼你打掉孩子……姐夫也就不会跟你离婚了……都怪我……”桑筱柔低低地啜泣起来,“我知道错了……可是知道有什么用……一切都回不去了……”
“这件事跟你无关。”我拍了拍桑筱柔的肩膀。
我不是为了安慰桑筱柔才这么说的。我跟靳君迟之间原本就横亘着万丈深渊,往前一步是粉身碎骨,往后一步是故步自封。如果只是因为宝宝,宝宝现在还在,我完全可以跟靳君迟解释清楚的。但我知道,现在这个结局是靳君迟早就计划好的,没有宝宝的牵绊,只是让他出手更干净利落一些罢了。
两天后,金律师约我在启正楼下的磐石居见面。我当时正在开会,也知道他应该是来给我送离婚证的。我告诉他我半小时后才能到,如果没有时间等,可以把东西放到公司前台,我让人去取就是了。他说要当面交接,会在茶室的包间里等我。
我开完会直接去了磐石居,这是一间日式风格的茶室,服务生带着我走进包间,推开和室的推拉门。包间里铺着榻榻米,装修也很特别。我看到靳君迟盘坐在矮桌旁边软垫上,脊背打得笔直,像是一座演示礼仪规范的雕塑。
我没想到靳君迟会亲自来,并没做好见他的心里建设,只好将脱鞋的动作做到最慢,给自己一点缓冲的时间。
我慢慢走到矮桌前坐下,等着他先开口。
靳君迟平静地望着我,如果说他平时的目色如水般淡薄,那现在已经结水成了冰,更加没有波动,带遥远的疏离。
我忽然觉得眼前的男人离我很远,或许这才是真的他吧。那个被人传的神乎其神,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靳家二少爷。他本就应该是远远的,站在谁也触摸不到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