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就是她!她爸爸是多吉次仁。多吉次仁遇难后,多吉次仁的养父莫勇带走了他的女儿。莫勇就是这个表上女孩爷爷的名字;女孩的名字叫莫伊莲,应该是到了汉地之后入乡随俗给她起的汉人名字。那次山难,莫勇失去了自己的养子夫妇、亲生儿子,还有老伴,一天之内四位亲人过世,打击可想而知有多大,所以他带着养子的女儿远走他乡,听说是去了北京。没想到,我居然通过这样一种方式知道了他们的消息……”
王毅能够听得出崔牧野语气中淡淡的感伤,莫勇一家人在一夕之间分奔离析,人世间的苦难也不过如此吧。
“没想到,冈拉梅朵的身世这么惨……”,王毅也不由有些唏嘘。他还是习惯把表上的女孩叫冈拉梅朵,不习惯叫莫伊莲。
“冈拉梅朵?哦……是啊,冈拉梅朵……”,崔牧野的语气中已经不仅仅是感伤,而是有些悲伤了。
王毅有些奇怪,舅舅做刑警这么多年,一向是喜怒不形于色,今天这是怎么了?难道是因为他昨夜没休息好的原因?
他想打破这样的气氛,“原来冈拉梅朵的爸爸是登山队员,怪不得她也喜欢登山呢,看来他们家有登山的传统,这应该也算是遗传吧。”
“遗传……恩……也许就是遗传吧。她的亲爷爷--多吉次仁的亲生父亲叫洛朗久美,也是一名优秀的登山队员,当年就当过国家登山队的队长。”
“她的爷爷--也就是多吉次仁的养父莫勇,也曾经是国家登山队的队员。他们都是我们国家第一批登山队员。从这方面说,他们家确实是有登山的传统。不过,你不知道的是……洛朗久美也是遇到山难,为了救莫勇而牺牲的。”
“啊……”,王毅惊叫了一声,他没想到多吉次仁的亲生父亲也是因为山难牺牲的。
“多吉次仁的生母早逝,每次登山,洛朗久美都把他托付给莫勇的妻子照管。洛朗久美牺牲以后,因为他没有其他亲属,莫勇就收养了多吉次仁。那时候,多吉次仁四岁,莫勇自己的亲生儿子莫青石刚刚三岁多点。”
“听说,莫勇感激洛朗久美的救命之恩,对多吉次仁视如己出。多吉次仁和莫青石从小一起长大,兄弟俩都迷上了登山。虽然听说莫勇的妻子不愿意,可他们兄弟俩最终还是成为了国家登山二队的队员。”
崔牧野说到这里,似乎有些口渴,举起茶杯喝了几口水。
“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多吉次仁在登山训练的时候滑坠掉入了冰裂缝,莫青石去救援时也掉进了冰裂缝,到现在连尸体都没有找到。”
“这些我知道,我看过卷宗上的介绍。奇怪的是冈拉梅朵的妈妈和奶奶,怎么也在那天去世了呢?”王毅插话问道,这是他一直觉得有些奇怪的问题。
崔牧野怔住了,屋子内有短暂的沉默。
“她……她……”,崔牧野的声音变的干涩,“她”了两次,还是没有说完。
他又转回头看着窗外来来往往的人群,过了片刻才接着说道:“她是难产而死的……因为听见多吉次仁遇难的消息太悲痛,所以难产了,生了一个漂亮的女儿后就离开了……”
崔牧野说到这里声音愈发的干涩,又停顿了一下:“多吉次仁的养母听到养子遇难受了惊吓,给难产的儿媳接生后太过疲劳,再加上可能又听到亲生儿子也遇难的消息,所以心脏病发作,当天晚上,在莫勇赶回去时闭上了眼睛。”
“啊……这可真是……”
王毅听到了资料背后的故事,他不由被冈拉梅朵凄惨的身世给吓住了,他没有想到这个女孩竟然是在这样一种情形出生的。
“她的妈妈,叫……冈拉梅朵,是亚丁村的人。”崔牧野很困难地说出了这个名字,王毅感觉他似乎压抑着什么。
“这么巧,嘉措仁波切给冈拉梅朵起的名字也叫冈拉梅朵。”王毅惊讶地说道,没注意到自己话中的语病。
“不,不是凑巧。我想……嘉措仁波切也许已经猜到了她的身份,所以才给她起名叫做冈拉梅朵。也正是因为他心中已经认定冈拉梅朵就是多吉次仁的女儿,所以才带着她去了色达县喇荣寺五明佛学院给她治病。”崔牧野目光深远地说道。
“不会吧!冈拉梅朵是多普遍的一个名字啊。我从上学到现在,已经有好几个叫冈拉梅朵的同学了。日瓦乡派出所那边,也有一个叫冈拉梅朵的。嘉措活佛要是早知道她是多吉次仁的女儿,一定会告诉我们的,可他没说过啊。”王毅有些不相信,他觉得这应该只是一件凑巧的事情。
“仁波切是一位高僧,肯定有他的想法和考虑,可能他是不愿意在没有确凿证据情况下贸然告诉我们。但是,他给她起了一个和她妈妈同样的名字,也许早就在暗示我们该往这方面去查了。”崔牧野还是坚持自己的判断。
“哦?那么说嘉措仁波切也认识多吉次仁的妻子,那个二十几年前的冈拉梅朵?”
“即使他是巴贡寺不理人间烟火的活佛,也肯定知道当年日瓦乡亚丁村最美丽的藏族姑娘冈拉梅朵。”崔牧野的声音陡然拔高了许多,听的王毅不由一怔。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崔牧野又说道:“何况,多吉次仁和冈拉梅朵的婚礼,就是他做的赞礼;多吉次仁和冈拉梅朵的葬礼,也是他做的主祭。”
崔牧野的神情看上有些异样,王毅没有再问问题,点点头说道:“那我们把冈拉梅朵通过照片比对确定是莫伊莲的消息告诉嘉措活佛,他肯定会高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