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到了中午,丰息却进宫赴宴去了。看着他的背影,风夕嘲弄地笑笑,心头却没来由地一阵酸苦,深吸一口气,摇摇头,甩去脑中烦绪,搬张长椅放在院中,躺着晒太阳,一边自己对自己说,这是多么舒服自在的日子,何必自寻烦恼。
至于烦什么,苦什么,她不肯深思,也不肯承认。
金华宫里,丰息却有些心不在焉。
按理说,殿中此刻上有幽王,下有劲敌皇朝、玉无缘,又有那些才华各具的俊杰们,更何况今天还是决定幽州驸马的重大日子,怎么说也该集中精力慎重以对才是。可自入殿以来,丰息都一直恍惚着,心神不定。
“丰公子。”
耳边传来唤声,丰息猛然回神,却是华纯然入殿了,正立于他桌前,一双美眸含情看着自己。
是了,酒宴已过半,公主要开始选驸马了。
今日的华纯然,分外的明艳高贵。一袭粉红绮罗宫装,头梳飞仙髻,髻中饰大凤凰,髻两侧分插凤衔玉珠步摇,蛾眉淡扫,樱唇轻点,雪白的脸颊在看向他时涌上一层淡淡绯霞,说不尽的娇媚明丽,端是世间罕有的绝色佳人。
可乱绪纷纷的心头却在此刻变得宁静清醒,她不是她!不是她!
丰息猛然站起身来,因起身太急,桌子被他撞得晃了晃,那声轻响让殿中所有人的目光都移了过来,有的审视,有的锐利,有的妒忌,有的疑惑,有的轻蔑……
“丰公子。”华纯然见他猛然起身,只当他是紧张。想至此,她心头又是羞涩又是甜蜜,藏在袖中的手不由微微握紧了。是他了,就是他了。她秋水似的眸子温柔地望着他,手臂微抬,罗袖轻滑,露出点点玉笋似的指尖,指尖中夹着一点金光,那是……
“在下忽然想起还有要事未办,先行告辞了,请幽王与公主恕罪。”丰息一步踏出,向着幽王与华纯然一礼,然后不等人反应,他便大踏步走出金殿。
大殿中一片哗然,幽王震怒,华纯然震惊,便是皇朝也不解,只有玉无缘垂眸轻叹,然后端起酒杯一口饮尽。
“哈哈哈哈……”幽王毕竟是一国之君,很快便恢复常态,他举起酒杯,“丰公子有事先行,孤不可为难,他的那一份美酒诸位可不能推辞,必要代他喝了!来,我们干杯!”
“幽王说的是,我等敬幽王一杯!”众人齐举杯。
华纯然也端起丰息桌上的酒杯,仰首饮尽的一瞬间,苦涩与微咸一齐入喉。放下酒杯,一滴清泪滴入杯中,喧闹的大殿里,她却清晰地听到酒杯里发出的空旷微响,咬住嘴唇,止住即将溢出的悲泣。
她握紧袖中的金笔,姿态端庄地转过身,抬首间,她依然是美艳无双,高贵雍容的幽州纯然公主!
一抹轻淡适宜的微笑浮上无瑕的玉容,她莲步轻移,款款走向皇朝,那位尊贵傲然的冀州世子——她攥紧了手中的金笔,似乎怕它忽然间挣脱出手去。
砰!
院门被大力推开的声响将院中晒着暖暖太阳,正昏昏欲睡的风夕给惊了一下,她睁眼坐起,见丰息正立在门口,眼睛紧紧盯着自己,神情间懊恼非常。
“咦?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怎么,幽王已选定你为驸马了?不过以华美人对你的情意,此事应当水到渠成才是。”风夕懒洋洋打趣一声,然后又躺回长椅上。
丰息也不答话,走进院子,立在她身前,不发一言地盯着她。
风夕顿时有些奇怪,抬头看着他,疑惑地问道:“你这样子好像是在生气?难道失败了?”
“哼!我不会娶纯然公主了,你是不是很高兴?”丰息冷哼一声,然后抬脚一踢便将长椅踢翻,风夕不防他这一手,顿时连人带椅摔在了地上。
“咦?真的?”风夕这刻倒忘了恼怒,坐在地上,抬头看着丰息,待从他脸上得到证实后,嘴角不由勾起,一丝欢喜的笑容就要成形,忽然间脑中闪过一念,欢喜的笑便转成了嘲讽的大笑,“哈哈哈哈……黑狐狸,难不成幽王还是不中意你这个江湖百姓当女婿,而是中意那个拥有二十万铁骑的冀州世子皇朝,所以你垂头丧气地回来了?哈哈哈哈……真是笑死我了,原来这世上也还是有你办不成的事呀,精心算计一场,到头还是空呀!”
她一边笑着,一边从地上站起来,看着丰息阴沉的脸色,不但不收敛,反而愈发笑得猖狂,“哈哈哈哈……黑狐狸,你求亲不成就如此生气,实在有失你那个‘雅’的名头呀,啧啧啧,你那一身的雍容大方哪去了?”
丰息看着大笑不已的风夕,一贯雍雅的神情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眼睛盯着她,仿佛能冒出火来。
“哈哈哈哈……”风夕看着他那模样越看越欢快,凑近了他,眼睛瞄了瞄他怀中,故意压低了声音说道,“黑狐狸,其实只要你拿出某样东西,幽王一定会马上招你为婿的,你为何不拿呢?太过自傲了便白白错过机会呀,白白浪费了一番工夫呀!”
丰息依旧不语,只是眼色越来越阴沉,最后竟是拂袖而去了。
他离去后,风夕依旧在长椅上躺下,口中喃喃自语,“难得呀,这黑狐狸竟如此生气,可生气也不该冲着我发啊,又不干我的事,要知道我可是帮了他不少忙的……”
丰息走进屋子,推开窗,便看着躺在椅上闭目养神,惬意非常的风夕,不由敲敲挂在窗台上的鸟笼,逗着笼中的碧鹦鹉,轻声道:“真不值得,你说是不是?真是不值啊!”
第二天,风夕显然心情十分好,一大早就把韩朴叫起来,“朴儿,快起床,姐姐今天带你去玩。”
“噢!”本还赖在床上的韩朴马上蹦出了被窝。
等韩朴洗漱好,风夕便带着他出门了,颜九泰也跟着他们一起走了。
小院里静了片刻,然后丰息启门而出。
“公子,需不需要准备马车?”钟离问他。
“不用,带上钱就好,上街挑件礼物,以贺纯然公主即将到来的大婚庆典。”丰息淡淡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