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救,如果被王尚书记恨上了,谁敢说自己能全身而退?
沉默中,那几个人齐刷刷地把目光投向晋王,看他是个什么意思。
石军医垂目瞄了担架上的王穆之一眼,催促道,“到底是直接剜肉,还是干脆包扎?再等下去,就要到外面刨坑了……”
晋王想了想,问:“剜肉和包扎,这二者间有何区别?”
“回王爷的话,”石军医拱拱手,态度上多了两分恭敬,但言辞还是直白得过份,“剜肉好比是垂死挣扎,包扎则是听天由命。说到底,这二者间也无甚区别啦。”
晋王低头沉默了片刻,复又抬头道,“本王这里有一根百年老参,应该能其些作用。王大人心系百姓,乃我等楷模,麻烦石军医尽力救治吧。”
说完,他就转头看向自己内侍,“阿花,去把王妃准备的老参取来。”
没有知道,在这短短的时间里,他的内心到底经历了怎么样的诱惑和挣扎。刚才,他的脑海中盘桓着一个小小的、不容忽视的声音。
嘿!
只要你不说,就不会有人知道你带了老山参。
王穆之生,便是他的运气好,逃过一劫。
王穆之死,那也是他的运气不好,命该如此。
你暂且奈何不了王家,却可以袖手旁观,变相断了王家这条臂膀。痛失长孙后,王尚书这头老狐狸,说不定会方寸大乱哦。即便起不到什么作用,那也算是为外祖父和母妃收回一点儿利息!
晋王心动了……
还没等打定主意,他的脑海却忽然闪过久远的一幕。
记忆,因久远而褪色。
那时,他还是那个骑射功课垫底,被一众堂兄弟嘲笑的皇孙。
外祖父半蹲在自己背后,轻轻掰正自己的脑袋,那双粗砾的大掌握着自己的小手,缓缓开弓,“殿下,身子不要向后倾,正视前方的靶心,松手!”
“哐”地一声响起,箭矢命中红心,尾羽在余震下阵阵晃动。
“殿下,弯弓射箭时,切记要身定、心正,瞄准自己的目标……而做人的道理,也莫过如此了。”
那双粗砾却温暖的大掌,那把粗犷却温柔的声音,贯穿了他整个童年时光。
晋王心想,外祖父为人光明磊落,倘若他用如此卑鄙的手段来讨公道……等他日黄泉相聚,自己又有何面目去面对他老人家呢?
而且,在这样的生死关头,王穆之唯一惦记的,竟然不是自己的性命,而是要把自己刚刚发现的暗河口说出去,为百姓留下一明日的希望。
王穆之与其祖父不同,是舍生忘死都不忘为民请命的好官。
晋王又想,如果他出手救了王穆之的性命,就是卖了个好给王家。都说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他不求王家什么回报,只求王家不要把主意打到阿眉和阿鹰的身上。
如果他放任王穆之就此丧命,王家势必要另外培养一个掌权人,由于时间仓促,王尚书不知会动用什么手段,万一这位新掌权人更加唯利是图、心狠手辣……
那他还不如留着王穆之这个有道德底线的真君子,凭借这救命之恩,谁说自己不会多添一个肱骨之臣呢?
晋王最后决定,无论于公,于私,王穆之这人还是要救!
阿花看着石军医把老参切片,然后塞进王穆之的嘴里。虽面上不表,但他心里还是极度不乐意的。
当然,因为王穆之用掉王妃为主子准备的老参是一方面。
然而,更为重要的另一面是,作为距离主子最近的人,阿花自然能感觉到主子内心深处对王家的不喜和排斥。
传说中最年轻、最有才华的状元郎哇,而且好像是为了百姓才受的重伤,如果放在平时,他肯定是很钦佩,同时也很向往对方。可是,传说再好,也架不住他是王家人,是主子不喜的王家人!
虽然不清楚来龙去脉,但忠心不二的阿花,就此决定讨厌这位王大人了。
石军医握刀的手很稳,刺入、划开、微微翻转手腕,伤口立刻冒出鲜红的血液,而腐肉就已经安静地附着在刀刃上。他另一只手拿起烧得通红的、类似铁烙的东西,迅速地贴在出血伤口。
“嗞——”